漕帮有个黑脸汉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道:“这府里,不是秦大掌柜的家吗?怎么自家请什么人、钱怎么花还得看别人脸色?”
另一个故意大声说道:“谁知道呢?读书人家的事,咱们这些大老粗如何懂得?”
“咱们帮里前段时间孟家大哥没了,他家小闺女也没被人欺负到这份上啊?”
“那是因为孟大哥家没钱……”
秦景昌脸色更难看了。
但是府里这么多人都在看着,还有许多外面的亲朋来吊唁,若他当场斥责秦姝,反倒坐实了他欺负新丧考妣的孤女。
他尴尬地笑了笑,低声对程宗浩说道:“看看,一点亏都不肯吃。唉没办法,侄女儿性子硬气,大哥生前又惯着她。如今刚没了爹娘,心情不好,给别人脸色看也正常。”
程宗浩没说话,心里却一个劲的犯嘀咕:性子硬,不吃亏,动不动就给人脸色瞧。
还有漕帮这么个后台撑腰……
不行,他得回府,跟父母商量商量,这桩婚事,还要不要继续。
丧仪第一天,在众人各怀心思里落下帷幕。
到了掌灯时候,众人用过了晚食,秦姝让人将族中长辈和二叔二婶都请了过来。
二叔很是不耐烦,拉着脸、皱着眉,恶声恶气指责道:“侄女儿,几位伯祖都上了年纪,今日又忙了一整天。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多大的事非要这么晚了来说?就不能等丧仪结束再议吗?”
秦姝脸色苍白,闻言轻轻点头,“二叔教训得是。只是,侄女儿昨日便说过,府里丧仪,由二叔和二婶主持,族中长辈也来帮忙。”
“丧仪用度方面,凡是短了缺了、以次充好的,不能让二婶操了心还要担不是,也不能让族里白白出力。”
她看了看族长家的大儿媳,见她神色凝重却难掩目中喜色,轻声说道:“侄女儿是女子,识不得几个字、算不了多大的账,府里的账房却还得力,方才便将今日的一应支出都交了过来。”
“正好趁着伯祖婶娘都在,侄女儿想,对一下今日的账,免得日子久了再记不得。不知伯祖和伯母可愿意?”
族长非常爽快地答应下来,“今日事今日了,不错。我们也都不忙,便是累点,什么事都比不上东府的事重要。”
秦姝抬手拿起身侧案几上的账册,站起身交到首位族长手中,“方才大伯母说,丧仪流水席原定每桌十六个菜,八荤八素。”
“今日却只有十个菜,四荤六素,鱼不新鲜、鸡也不是整只。”
“还有祭礼桌上的香案、香烛、纸钱,都不是原定的马家的。铭旌尺寸不够,香烛断了不少,纸钱也烧不透……”
“我算了一下,今日账面上支出连流水席加祭礼一共七百三十二两五钱。既然是大伯母看出的问题,这些银子就由公中账上拨出同样多的银子交给大伯母,算是大伯母的辛苦费。二婶可有意见?”
第24章 求“仁”得“仁”
族长、伯祖母和大伯父、大伯母的目光同时看向刘迎花。
刘迎花瞬间感觉压力好大。
心尖尖都在滴血!
刘迎花恶狠狠看着难掩喜色的大堂嫂,恨不得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不等她开口,族长却已经发话了,“侄孙女儿言出必行,处理的甚是妥当。老二家的,你以为呢?这可是咱们当初议定了的。”
刘迎花没想到秦姝居然会来真的!
七百多两银子!
换成现银,她一个人都拎不起来,就这样白白便宜了大堂嫂!
秦姝见她脸色阴沉一直不发话,继续说道:“既然二婶没意见,孙账房,取七百三十二两五钱银子交给大伯母。”
孙账房恭敬地应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取出七百三十两银票,又称出二两五钱碎银子,交到大伯母手中。
族中在场的其他人眼睛瞬间都亮了。
秦姝无视二叔刀子般的眼神,继续往后翻了翻,“还有寿衣、棺木和明器。因为事发突然,临时采买的寿衣和棺木着实太廉价。”
“爹娘赚下万贯家私,临了不能让他们用的东西太过寒酸。否则会让人觉得,咱们活着的人,享受着故去亲人留下的家财,却连好东西都舍不得给他们用。”
所有人的目光几乎同时对准了秦景昌。
秦景昌脸色瞬间铁青,额角青筋直冒。
“大殓准备的东西,我大致看了一下:这寿衣,重新从撷云坊采买最好的金缕衣,棺木便用一等杉木。”
“陪葬的明器,曾家窑出的最好。姝儿拟了一张单子,二叔二婶要主持丧仪,那就麻烦三伯祖家的大堂叔跑一趟吧?”
不等秦景昌说话,大堂叔秦景洪已经迅速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