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一直都知道周旻的心意,所以她才一直留在宫里。
留在宫里,周旻就会在封妃之前与她通一通气,她就有与之协商转圜的余地。
若她在先皇驾崩后回到秦家铺子,一道册封圣旨,她的人生便就此盖棺论定。
她一直在等周旻。
总算把他等来了。
见秦姝迟迟不动,周旻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她像只将头藏进草丛、便以为能躲过猎人的雉鸡一样,觉得她的消极和抗拒,能打消他想将她据为己有的想法?
周旻站起身,慢慢走到秦姝身边,伸手要揽她入怀。
秦姝心下一跳,朝周旻福身下拜,“民女有一请求,恳请陛下恩准。”
周旻兴趣满满,笑着“哦”了声,“什么请求?说说看。”
秦姝心念电转,突然想到一人,“民女想去刑部大牢,探望一下张总管。”
周旻想起那次在锦州刺史大牢中听到的那番话,哈哈一笑道:“好啊,朕陪你一起去。”
秦姝连忙拒绝,“陛下,万万不可。”
周旻却直接站起身,拉住她的手,“有何不可?朕今日正好有空,便陪姝儿走一遭。”
秦姝用力挣了挣,周旻将秦姝的手牢牢握在掌心,不容她挣脱,也不容她抗拒。
先帝敕封她的圣旨一直没宣。
不用想,一定是被周旻给扣下了。
其实做不做官,秦姝无所谓。
反正大仇已经得报,仇人尽诛,就算守着父母留下的店铺田产,她也一样能过得很好。
她既然不想做每日翘首以盼皇上驾临的妃嫔,就必须想办法打消周旻册封她的念头,同意她出宫。
否则就算逃出宫,皇权之下,天涯海角也无她藏身之处。
她做这么多,可不是为了让自己像只见不得天日的老鼠一样活着。
周旻不容秦姝拒绝,拉着她的手出了殿门,直接上了御辇。
甚至还体贴的让常安准备了几样酒菜。
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不像是陪着秦姝去刑部大牢,更像是毛脚女婿上门提亲。
秦姝心里暗暗啐了一口,连忙停止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御辇出了宫,在宫门口换上一辆普通的马车。
刑部大牢与上次秦姝来时相比,显得空旷了许多。
应该是新帝登基后,大赦天下,牢里的囚犯被释放了不少。
张茂被关在地下二层的死牢中。
与宁王周昱自尽的地牢相隔不远。
不过月余未见,张茂原本半白的头发已然白如雪。
一看见秦姝,张茂便恨得目眦欲裂,猛地扑了上来。
手上的锁链打在牢柱上,发出“哗啦”一声巨响。
他恨声大骂道:“贱婢,你还敢来!”
秦姝微微一怔,轻笑一声,“为何不敢?”
张茂咬牙切齿道:“你当真是好大的狗胆,凭你一个小小贱民,也敢与亲王贵胄叫板。”
秦姝笑笑,“可我赢了,不是吗?”
“你赢?你怎知赢得是你?”
张茂恨声说道:“我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你父报仇。你可知,古往今来,皇权之争下,枉死的冤魂不计其数!”
“秦景元不过一介小小商贾,身份卑微的贱民。能够为宁王殿下大业而死,那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是他的荣幸!”
秦姝笑笑,“既是荣幸,张总管此刻如此义愤填膺、愤愤不平,又是为什么呢?你能为宁王殿下大业而死,就算宁王殿下败了,你也该感到荣幸才对。”
“说到身份……”秦姝目光冰冷,讥诮地看着张茂,“张总管虽为宁王府总管,也不过是个没了根、绝了子孙的阉人,狗一样的东西,又比旁人,高贵了多少呢?”
张茂一愣,立刻歇斯底里大吼一声,用力捶打着牢柱,“秦姝!你放肆!放肆!谁允你这般对咱家说话的?你这个贱婢,不知死活的东西!”
秦姝轻笑一声道:“谁允我如此说话?自然是陛下允的。我今日,特意请旨来看你,就是为了痛打落水狗、专门羞辱你来的呀。”
“昔日高不可攀的宁王府总管,一句话就能决定别人生死的人,如今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大快人心!”
她叹息一声,道:“宁王殿下自尽,做为殿下身边最忠实的狗,张总管却不想着立刻随主子去了,反而苟且求生,如何对得住宁王对你的宠信?”
“不过没关系。”秦姝摆好酒菜,燃上一炷香,幽幽说道:“三日之后,张总管会被绑到菜市口的斩台上,当着京城百姓的面,施以剐刑。”
“只是不知张总管平日里狗仗人势、灭绝人性的坏事做得多不多。”
“若是积德行善还好。如若阴私手段太多、谋害的人太多,只怕死得没那么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