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袤脸色一变,未曾开口,沈老将军已经“哦?”了声,“儿女亲家?”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沉重,“曾是?”
程袤羞得无地自容,在众人或嘲讽、或看好戏的注视下,艰难地扯了扯唇,“是的。”
沈老将军是耿直,又不是傻,略一思索便了解了其中原委。
原本热情的神色瞬间冷淡下来。
在接下来的酒宴中,再无人与程袤喝过酒,亦无人与他搭讪。
直到酒宴散了,也无人理会他。
程袤失落郁闷的回到县衙,刚到后院,妾室柳氏便迎上来,递给他一只信封,“老爷,是锦州夫人给您来的信。”
程袤只觉得浑身乏力、疲惫不堪。他仰面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良久,才勉强撑起身体,将信拆开。
信是程夫人写来,告诉他秦姝问程府讨要那十五万两借银的事。
程袤看着信,手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看着看着,突然将信纸捂到脸上,呜呜哭了起来。
他悔啊!
当初怎么就轻信了秦景昌那种奸佞恶毒小人的蛊惑?
若非他鬼迷心窍,又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啊!
虽然宴席上,谁都没有提过考评的事,程袤却是知道,他的考评,恐怕是要泡汤!
若他还想离开青岩县,就只能寄希望于他的恩师魏太师了。
第192章 不要做那出头的橼子
正月初六,秦姝自锦州出发,经固山,将甘薯和玉米等装车运往晋地春山庄子。
元宵节前一日抵达春山庄子。
晋地两万顷,辖下十九个县、四百余乡村。
地势西南群山迭翠、东北沃野平川。西南石质山岭主产矿藏,大周最为出名的潘家窑和曾家窑就在这一带。
再往北为低山岭坡,可试种甘薯,近山阶地可试种玉米。
秦姝的万亩良田,都在晋地东北方向的春山县一带。
春山庄子管事陈呈、护院张大年、朱志等人,还有留在这边砌育芽池的阜瑥都迎了出来。
此时整个庄子南面的空地上,已经砌了数个育芽池。
秦姝正看着众人忙忙碌碌卸货,阜瑥悄悄走到她身边,低声问道:“怎样?接下来要如何做,可有章程?”
秦姝笑笑,“种地需要什么章程?怎么了?”
阜瑥回头看看,朝秦姝挑挑眉,“看,又来了。”
秦姝顺着阜瑥的视线,回头一看,庄子外已经稀稀落落来了一些周围的村民。
秦姝与阜瑥互视一眼,转身往庄子外走。
一边走,阜瑥一边跟秦姝快速小声说道:“从我来到庄子砌育芽池开始,就不断有人来捣乱。这些池子,有时前一天砌好,一晚上就被捣毁。”
“后来晋王殿下派来的侍卫和我的属下轮番值夜,这些池子才勉强砌了起来。”
秦姝笑笑,“不急,我们先出去看看。”
按照皇上的意思,种植新粮需得重新方田。以最新的丈量结果为依据,制定新的税数。
如此一来,大量的隐瞒土地就会被清丈出来,重新核定各户占有土地数量,再按照田地的地势及肥瘠重新划分等级,登记造册。
且老百姓为了逃避或少缴税数,会将自己的土地并于某位官员名下。
一经清丈,这些土地就会被当作无主田地被没收。
所以,这番清丈土地的操作,会侵害到土地原持有人的利益。
势必会引起这些人的疯狂反对和抵制。
那些几次三番捣毁育芽池的百姓,就是被某些别有用心之人蛊惑,打前战来了。
用程居安的话来说,秦姝只是一普通百姓,不需要做那出头的橼子。
她与阜瑥走出庄子,朝旁边的村民招了招手。
那些村民见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年轻女子,对朝廷钦差的惧怕便少了几分,纷纷围了过来。
秦姝笑道:“看来各位父老乡亲都知道小女子是做什么来的。请问各位叔伯,家中可有山岭之地?”
走在最前的一个粗壮汉子与同伴互视一眼,一脸警惕之色问道:“你问这个做甚?”
“不知各位的山岭之地可种了粮食。若没有种的话,不知各位可愿外租?”
她笑着看向面露疑惑的村民,“我只租一年。而且,除了租金,若各位帮小女子种植甘薯,每种植十株可得一文钱。”
“至收获季节,甘薯干只交一半给我便可。另一半作为报酬,为各位所有。”
“至于甘薯和甘薯秧的用途,若各位感兴趣,小女子也会倾囊相授。”
这就相当于一份土地有三份收成。
一份租金、一份佣金、一份甘薯。
这样的好事,那得是天上掉馅饼吧?
另一老汉咳了一声,问道:“大人不需要重新清丈土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