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云珠让孩子们排好队,一个接一个将石头放入罐中,并讲述自己和谁和好的故事。有的孩子说和同桌和好,因为抢橡皮;有的说和邻居和好,因为打碎了鸡蛋;还有的说和兄弟姐妹和好...
每放入一颗石头,小满的眼睛就更亮一分。她认真地听着每一个故事,小心地将陶罐捧在胸前,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轮到虎子时,他挠了挠头,看着小豆子说:“我放这颗石头,代表我和小豆子和好。其实...其实那支自动铅笔我还有一支新的,可以送给你。”
小豆子惊讶地睁大眼睛,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木制弹弓:“这个...这个还给你。我新做了一个。”
两个孩子相视一笑,同时将手中的物品递给对方。邬云珠感到眼眶有些湿润,她清了清嗓子:“好了,下一个。”
当最后一个孩子放完石头,邬云珠让小满看看罐子还差多少。小满踮起脚尖往里看,脸上的表情既期待又紧张:“还差一点点...大概...大概这么多。”她用拇指和食指比划出大约两厘米的高度。
“那我们明天继续,好吗?”邬云珠提议道。
孩子们齐声答应,小满却突然说:“老师,我想今天就把罐子装满。”
邬云珠正要说话,远处传来一阵自行车的铃声。她转头看去,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高个子年轻人正推着自行车站在校门口,车把上挂着一个鼓鼓的布包。
“哥——!”小满尖叫一声,陶罐差点从手中滑落。她飞快地跑向校门,红头绳在风中飘扬,像一团跳动的火焰。
邬云珠和孩子们都愣住了,然后不约而同地跟了上去。年轻人蹲下身,张开双臂接住飞奔而来的妹妹,将她高高举起又放下。邬云珠注意到他的眼睛红红的,工装上有几处补丁,但整个人精神奕奕。
“哥,你怎么回来了?罐子还没满呢!”小满又哭又笑,紧紧抓着哥哥的袖子不肯放手。
年轻人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光滑的鹅卵石:“我在城里每天都带着这个,就等着回来这天。”他将石头递给小满,“现在可以放进去了。”
小满颤抖着手,将石头放入罐中。阳光正好照在罐口,邬云珠看到里面的石头几乎要溢出来了。
“满了!”孩子们欢呼起来,“罐子满了!”
年轻人揉了揉妹妹的头发:“看,我说到做到。”然后他转向邬云珠,“您一定是新来的邬老师吧?我是小满的哥哥,陈志强。村里人写信说您教孩子们写信、写诗...谢谢您照顾我妹妹。”
邬云珠微笑着点头:“欢迎回家。小满一直很思念你。”
“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陈志强说,“在县里找了份拖拉机站的工作,每天都能回家。”他从自行车把上取下布包,“这是给孩子们带的糖果和本子。”
孩子们欢呼雀跃,围着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邬云珠退后几步,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心中满是温暖。小满挤过人群,跑到她面前,将和好罐高高举起:“老师,罐子满了!我哥真的回来了!”
邬云珠接过陶罐,发现那颗写着“小满的哥哥”的石头正好在最上面。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也许这个罐子早就该满了,只是缺少了最关键的那一块。
“老师,明天还教我们写诗吗?”小满仰着脸问道。
邬云珠点点头:“当然。我们可以写一首关于'回家'的诗。”
夕阳西下,槐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邬云珠看着兄妹俩手牵手走向村子的背影,还有蹦蹦跳跳跟在后面的孩子们,突然觉得这个偏远的山村小学,或许就是她一直在寻找的地方。
第二天清晨,当邬云珠走进教室时,发现讲台上摆着那个和好罐,里面插着几枝新鲜的槐花。小满坐在座位上,红头绳换成了哥哥从城里带回来的新发带,朝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教室后面的黑板上,不知哪个孩子用粉笔画了一棵大树,树下站着两个小人,手拉着手。树冠上挂满了星星一样的白花,就像那些装在罐子里的石头,每一颗都承载着一个关于和解与回家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