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然是如此缺爱、又如此没有骨气的人。
我彻底认清了我自己。
我需要这份爱。
我要死死地牢牢地抓住这份爱。
尽管这段爱曾让我鲜血淋漓,曾让我郁郁寡欢。但只有在这段爱里,我才品尝到了活着的滋味。
我知道我被冲昏头了,我知道我一点也不理性。可是谁在爱里还能是理性的?
放纵自己吧!魔鬼在心里嘶吼,在咆哮,在跳着血腥的舞蹈!
不,这不是魔鬼,这就是我啊!
我于是输入,发送:[我也很想你]
那边几乎是秒回:[你现在能接电话吗?]
我:[能]
姜伶:[好,那你找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我有很认真的事要跟你说]
我:[不用找,现在这里就可以]
语音电话弹了出来,滑动接听键,姜伶的声音从听筒里流出来,颤抖得不像话:
“斯然……我们和好吧?”
嘈杂的世界按下暂停键。
空气流动的声音,路人谈话的声音,自行车路过的声音,全都不见了,消失了。
一切都。归于静寂了。
-
我和姜伶就这样和好了。
那天晚上,她在电话那头,我在电话这头。我们对彼此坦白了很多。
那几个月里没有说的话,好像哪怕推迟到第二天都会过期似的,非得挤在一块儿说了才足够。
姜伶说,分手之后,她有一整周的时间,一直在循环听《少女的祈祷》。
也许是因为圈子的缘故,姜伶身边的朋友一个比一个滥情,她没有能理解自己的朋友,于是也只能自己一个人消化这段感情。
我听着姜伶说这些话的时候,比自己在承受失恋还要难受。
我想起我好歹还有布丁快跑可以倾诉,可是姜伶呢?她是个胆小鬼,遇到事情只会往心里藏,连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
但同时我又有一种难言的快感:似乎听见姜伶这么痛苦,才觉得这段感情被尊重了——而如果她不那么痛苦,那么她在这段感情里付出的真心就不足够。
我被这病态的快感吓到,但这份惊吓很快便被姜伶接下来的话冲走了。
姜伶很抱歉地跟我说:“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
我那时被复合的剧烈欢喜冲昏了头脑,就算姜伶跟我说什么我也能接受的。我于是说,你直说就好了。
姜伶就说:“其实在和你分手之后……我有去找别人……就是觉得,反正你不要我了,我跟谁都无所谓了这样。”
“但是我没想到我完全接受不了别人。我会下意识地进行比较。就会觉得别人哪哪都不如你。”
“所以你看,我其实……也没有多坚定。我必须跟你道歉。在你之后,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另一个人。”
我一颗心跳动得更快。
太阳穴在突突跳动,血液在血管中奔涌冲撞,像是马上就要冲破皮肤的束缚,喷涌出来。
心脏像是要从肋骨间挣脱出来,跳到我的手心里。让我亲眼看看它到底有多狼狈,又有多兴奋。
这让我呼吸急促,站立不稳。
在姜伶看不到的电话这头,我笑得很夸张,嘴角完全咧到了耳根。
我想如果被路过的校友看到我这样笑也太奇怪了,只好从路灯底下换到了路灯照不到的地方,但还是止不住地笑。
没有举着电话的那只手掩着脸,直笑到一整张脸都倍感僵硬。
我知道姜伶是在请罪,在为她在分开之后没有忠于我而请罪。
但我的重点完全歪了。
是的啊。就该是这样啊。
我和姜伶,就该谁也离不开谁,谁也再不能和其他人好!
我们就该彼此侵占,就该一共沉沦。就该绞死在一块扭曲生长,哪怕互相把对方熬死了熬干了,身体的残渣也是该混在一块儿入土的。
这使我心里涌起一股迷狂的兴奋。我兴奋而又想起鄂尔多斯星空下姜伶的自白:
“就感觉你太好了……我会怕和你分手以后,我再也处不了别人了,会觉得都没有你好。”
我心中升起一种恶毒的快乐——姜伶说的话应验了,作用到了她的身上,从此以后,她只有我并且也只能有我了。
我甚至阴暗地感到惋惜,离开我之后,姜伶就谈了一个么?
——她应该多谈几个才是。
多谈几个,然后又一次次谈崩,这样她就会发现,她只该在我身边,也只能在我身边。
我十九年来接受的教育都告诉我,这快感是不对的,是病态的,但我沉浸在这难以言喻的快感中,如痴如醉,如醉如狂,难以自拔。
我感到一种极端的兴奋。我想起活着,想起成瘾,响起壁画上交.媾的罗马人。
我想天下的至乐也不过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