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停在了一个蒙古包面前。进到里面我们才发现,所谓“星空房”的天窗早被沙尘糊成了毛玻璃。
姜伶微微皱着眉,指指蒙古包上的天窗问那姑娘:“还有多的房吗?这窗子也太……跟我在软件上看到的不一样。”
她调出软件页面,照片里蒙古包的天窗干净透亮,窗里面盛着一大片星空,清晰透亮。
属实是照骗了。
蓝布袍姑娘摇摇头,操着口音很重的普通话:“现在是旺季,这是最后一间了。”
刚说完,外面谁叫了她一下,她提起嗓子应了一声,急匆匆地推开门走出去了,关上门之前说有事再叫她。
姜伶便只好作罢。
姜伶订的是个套餐,除了住宿,还包含了篝火晚会、歌舞表演之类的项目。
篝火晚会把晚饭一并解决了,看完歌舞表演,人群陆陆续续散了,我和姜伶也回到了蒙古包里。
坐在毛毡垫上,我有些意犹未尽地拉着姜伶讨论刚才的杂技表演,姜伶的回应淡淡的,我才发现她像是不开心。
在我再三追问之下,姜伶才咬着嘴唇,慢慢吐露:
“我查了好多攻略,特地订了这家带大天窗的,就想着……嗯……和你第一次来嘛,要浪漫一点才是。”
“说出来你别笑啊……在我的计划里,我们能一起躺在床上看银河,咳……这个时候和你聊天就会……就会很浪漫。结果现在搞砸了,一点都不浪漫。”
她说着说着,耳根又红了,“是不是很幼稚?”
原来还在纠结天窗的事,我笑了起来,看着她低垂的睫毛,顿觉她的可爱。
我那时已经知道,姜伶是个集几种矛盾特质于一身的女孩。
她长得清爽明亮,能在一堆人面前侃侃而谈,却又能在听到我声音的时候害羞到忘了说话。她落落大方的外表下是敏感而柔软的一颗心,连一点微末小事也能纠结半天。
这种矛盾特质碰撞出奇妙的反应,让我愈发被她吸引。
我坐在姜伶身边,握住她的手紧了紧,看着她的眼睛说:“有没有可能对我来说,现在能和你一起坐在这里,就已经是件很浪漫的事情了。在这以前,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在十八岁的时候谈恋爱,更没想到自己会在十八岁的时候和女朋友出门远行。”
姜伶声如蚊蚋:“你总是这么会开导人。”
“谁说躺在床上才能看银河?”我站了起来,拉着姜伶往外走,“走吧,我们这就去看银河。”
出到外面的草原上来,四周都是蒙古包,夜风把蒙古包顶上的塑料布吹得哗啦啦响,像谁同时在数着几沓钞票。
我拉着姜伶,背对着这片蒙古包,朝远处一片空旷的草原上走去。
走出去大概几百米,来到了一片开阔的草原上,四下黢黑,没有蒙古包,没有人影,只有草场在黑夜底下伫立,草根底下泛出白日里晒熟的土腥气。
我们并排坐下,抬头时,银河正横贯天际——那么近,那么亮,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
这些星子一个个又亮又大颗,像是批发市场上几块钱一大包的假珍珠,哗啦啦地滚落了一地,铺满整个夜空。
海市是看不见这样的星空的,我第一次知道星星原来可以这么亮又这么密密,比地理课本上的配图还要震撼。
我看着看着,不由得看呆了,完全忘记了我还有话要跟姜伶说。
好半天我才回过神来,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姜伶:“诺,这不是也能看到银河?也很浪漫——不一定非得要天窗。”
说这话的时候,我扭过头去看着姜伶,却发现她也在看我,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星星多的夜晚是看不见月亮的,天上的星星虽然多,发出的光芒却不够照亮这片草原,于是我只能模糊地看到姜伶五官的轮廓。
倒是那双眼睛依然清亮,炯炯地看着我。
我们默契地对视了半晌,谁也没有打破这宁静。
四下很安静,只有风掠过原野的声音。
在大自然震撼的美景面前,人的感官像是被一下子全打开了,所有感受都变得敏锐起来。
于是,心跳声、风声、虫鸣声,就那么清晰地入了耳。在这星空底下。
我总感觉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才能不辜负这样的景象。
我感觉姜伶也是这么想的,就等她开口。
果然,不多久,姜伶开口说话了:
“其实之前跟你说想来草原,不单单是因为跟你绑定侠侣的场景是在草原,也是因为——很小的时候吧,有那么几年,我爸妈一直在外地跑,没空照顾我,就把我寄养在舅妈家。”
“我舅妈的儿子——就是我表弟,我到现在都记得他的生日是5月4号。为什么记得呢?……因为每年的5月4号,我都会故意找借口留在学校,晚一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