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伶一边饮酒,一边分出点视线来看着她。
第二杯酒下肚时,陈斯然感到一种舒适的松弛感蔓延全身。
她发现姜伶坐得近了些。布面沙发随着她的动作微微下陷,两人的腿几乎相贴。
酒精让身体有些发热,姜伶脱了外套,露出两边漂亮的锁骨,凹陷处盛着些许烛光。
陈斯然有些上脸了,她定定地看着姜伶,姜伶也转过头来,看着她。
陈斯然注视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
姜伶是喝酒不上脸的那种人,于是酒精只在她的眼尾染上了一抹薄红,让她看起来生动而真实。
像极了十八岁那年,她和姜伶坐在鄂尔多斯的星空下接吻,天真地以为两人能够永远好下去。
就是这种错觉,几年前让她心甘情愿地沉沦,又在最后被伤得体无完肤。
酒精模糊了意识的边界,陈斯然突然倾身向前。
于是两人的距离突然被拉近,彼此的呼吸轻轻扑在对方的脸上,温热的,带着浓郁的葡萄酒香气。
姜伶其实很想伸手扣住陈斯然的后脑勺,直接吻上去。这一天她等了太久,耐心几乎已经被耗尽。
但她意识到陈斯然有什么话要说,于是她把主动权交还给陈斯然,然后,耐心等待。
“姜伶……”陈斯然抬手,酒精让她有些放松,她的手往下落,食指指腹就快落在姜伶唇上。
但她终于是克制地收回手,看着姜伶认真说,“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很冒犯……”
姜伶浅浅笑了,眼里盛着烛光,“学我说话啊?”
陈斯然却只是继续说,“在说之前,我必须先跟你确认一件事。”
“你还爱我么?……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
近在咫尺的距离下,她直视着姜伶的眼睛,“请你一定,一定认真回答我。”
姜伶看着陈斯然的眼睛,半晌,别过脸去,从喉咙里滚出一个“不”字来。
随后她又像活跃气氛似的补充道,“怎么可能啊。你在想什么。”
“什么爱不爱的,咱们今晚上要做的事……不只是为了解开你的心结么?仅此而已。”
陈斯然点点头:“好,好,好。”
她一连说了三个“好”,说得极其仔细而又缓慢。
坦白局正式开始。
酒精已经撒开手脚在血管里奔涌,但陈斯然的话异常清晰:
“姜伶,你听我说,我过来,不是来和你上.床的。”
姜伶脸上的期盼骤然冷下来,她有些疑惑,等着陈斯然为此做出解释。
“我是来和你告别的。”陈斯然说。
“……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从这里走出去以后,我们不要再做朋友了,也不要再联系了。”
“我不明白。”
“那我就跟你说明白。”陈斯然坚定道,尽管这对她来说十分艰难,也十分生涩。
“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联系了。”
“我是说,明天,后天,大后天,未来一个月,一年,十年,我都不想……再和你有任何联系了。”
“……虽然很自私,但……对不起。就纵容我自私这一次吧。”
前一秒还以为会和陈斯然探索点缠绵的事,下一秒却被告知以后连联络的资格都没有。
落差太大,姜伶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愣了好一会儿,唇瓣突然颤抖起来,启齿道: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当初问你能不能做朋友,是你自己答应的。现在你却要轻飘飘的一句,就把我撇开?你既然这么不在意我,当初在天台上,又为什么要救下我?为什么不干脆让我去死好了?”
“我这么做,不是因为不在意你,恰恰是因为太在意你了。”
陈斯然叹气,“我最大的错误,就是低估了我对你的爱……姑且叫做.爱吧。时至今日,其实连我也不懂这种复杂的感情叫做什么。可能也不仅仅是爱。”
“和你分手的时候,是我人生中的低谷时期,那时我被工作上的挫折和感情上的不顺两面夹击,我太痛苦了,并急于撇清这份痛苦。”
“……工作上的挫折?”姜伶愣住了,“我是记得你当时在实习,但不是蛮顺利的么?印象里从来没听你抱怨过这方面的事情……”
“并不。甚至可以说……非常坎坷,非常痛苦。”
陈斯然摇摇头,“就像你隐瞒了抑郁症一样,我也隐瞒了实习上的不顺。”
姜伶眼里满是愧歉,“抱歉……我以为你那段时间状态很好。我以为……要不然或许也不会在那种时候把你推开,让你……雪上加霜……”
“是啊,姜伶。我们之间,总是有很多的'我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