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舒华神色静穆,把玩着手上的玉镯,良久后问道:“张老在何处?”
“她老人家正在给陆氏看伤,听说流了一地的血,恐怕伤得不轻。”
姜豫华说的是实话。
张老在看到陆檀礼头上粘连的鲜血和翻起的皮肉后脸色骤白,口中直念叨:“幸好是伤在头皮,若是在脸上,那就破相了。”
陆檀礼对此无动于衷,身为男人他自然在乎颜面。但身为妻君的夫郎,他更应该以姜家的利益为先。好在发丝能遮掩伤口,妻君应该不会察觉。
他知道这是一个好时机,当即扑通跪下:“张老,我是晚辈,有一事不知能否求您高抬贵手。”
张老被吓了一跳,言辞闪烁:“你这是何意?”
陆檀礼忍着头上疼痛,低声恳求:“妻君她本质纯善,不应该搅在朝堂的污泥之中。您应该知道,陛下她一直在逼漱玉做事。”
张老收敛神色,从容不迫地回敬道:“污泥,真有意思。这世间何处没有污泥。若不是宫中有我上下打点,你觉得只凭医术漱玉能这么快在太医署站稳。慈春堂又为何能在京城中有今日的地位。说到底大家是冲着皇商的名气。可这皇商又会是轻而易举得到的。还不是我在背后费心筹划打通关系。”
“可权能帮人也能害人,您那侄女怎么死的,她的母亲又是怎么死的。还不是当年张老您当年摇摆不定,先凰就借刀杀人。张家动不得,那些姻亲却没有放过。”陆檀礼进宫前母亲就将里面的利害关系说清,他自然知道不少人的把柄。
张老脸色一黑,这件事只有少数人知晓。所以她自认对顾裴那孩子怀有愧疚,为此照顾有加。
她被拆了面子,不由恼怒:“您如今是姜陆氏不是君后,有些事就应该装聋作哑。”
“您为陛下杀人我可以装聋作哑,但漱玉不行。”陆檀礼自认她应该干净如尘,绝不能手握屠刀脏了她的手。
“谁让该死的人没死,不该死的却活了。陛下是看重漱玉才让她做事,冯姑姑老了,她是最合适的人。能成为天子身旁的近臣,这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福气。你在宫中待了那么多年,怎么就没看透我是在帮她呢?死了一两个贱命又何妨,能造福黎民百姓,是他们莫大的荣幸。”
陆檀礼哑口无言,只能红着眼颤声道:“可漱玉哪里杀过人,她那明明是救人的手啊!”
他仍然记得沈璧死的那夜,漱玉的手有多凉,身子有多抖。早知道因为自己惹出这么多是非,他就不该出宫。
张老不想跟陆檀礼争论,时辰已经不早,再晚她就赶不上出城。
女人走后,陆檀礼仍然跪在地上,外面服侍的小厮是他的陪嫁,也是陆家的老人。
瞧着主子狼狈的模样,忍不住劝道:“公子您赶紧起来吧,从前在宫中你可是最尊贵的男人,哪里会受这种委屈。”
陆檀礼踉跄着起身,不知道独坐多久。听见院中传来嘈杂脚步声,他赶忙整理仪容起身相迎。
“檀礼,你没事吧。”姜漱玉刚回府就看到厅堂内神色凝重的众人,唯独没他。吓得赶紧往院内走,唯恐他出了什么事。
陆檀礼神色如常,摇头道:“我没事,你别太担忧。”
但姜漱玉哪里是好糊弄的,立马就闻到他头上的血腥气。
“你头怎么了?”
“今日脚下一滑撞着了,张老已经看过不碍事。”陆檀礼不想妻君因为自己同许氏置气,他再不是也是漱玉的父亲,自己忍让些便好。她在宫中本就忧心,不能回家后还为无足轻重的小事烦扰。
姜漱玉知道他是受了委屈,也没有多问。两人在自己的小院内用过晚膳后,她便去书房找母亲。
姜舒华显然等了她许久,正对着烛灯瞧着医书。看见女儿进来,平心静气道:“我若是把你父亲给休了,你觉得如何?”
第59章
姜漱玉险些以为自己听错,父亲做事鲁莽她再清楚不过,惩戒一番就好。若真休了,依照他的性情恐怕也活不下去。
她只能硬着头皮求情:“此事还望母亲慎重。”
姜舒华放下手上的医书,缓慢抬眼:“今日的事你可都知道了?”
姜漱玉来的路上就问过弄墨。这种闹剧还是旁观者看得最透。宅中上下就属他消息最为灵通,一问便知。
“知道,父亲虽是好意,但做得确实不妥当。改日我定带上厚礼前去张家谢罪。”
姜舒华重重叹了口气,她清楚许氏不是块管事的料子,行事鲁莽又头脑空空。所以将府中大小事宜都交给杜若,只需他过目即可,可难免有乱插手的时候。本以为陆氏进门能让他安分些,没想到竟然闹出这么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