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长风微微眯眼,没有什么温度的笑笑:“让本宫亲手杀了驸马,是为了本宫?”
陆行舟平静的道:“主上本来就对驸马动了杀机。”
“卑职不过是确保主上杀对了人而已。”
他的确没有说错。
身前却毫无预兆的受了一鞭,长长的鞭痕自胸前一路下延,胀痛的身体难受极了,偏偏难受之中带着一种异样的感觉,让男人难堪至极。
越长风显然并不买帐:“那为什么不直接把柳十三杀了,而是要费尽心思留他一命?”
“卑职知道在替身暗卫背后藏着更多更深的秘密,而这世上不会有比柳家少主替身暗卫更好的突破点,所以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尝试撬开柳十三的口。”
陆行舟答得如此之快,又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但是,他一直都在巧妙的兜着圈子,回避最重要的问题。
“——既然陆司使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对本宫这么忠心耿耿。”越长风嘴角嘲讽的勾起,“那为什么你知道柳十三,柳孤城也知道柳十三,门外那些玄武卫也忠心耿耿的为你守着这个地牢,就偏偏本宫不能知道?”
陆行舟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长鞭夹着劲风毫不留情的挥下,这次在男人背上留下长长的红痕,倒钩甚至掀起了一块皮肉。
他禁不住的抖了一下,跪着的双腿分得更开,大腿肌肉匀称有力,看在越长风的眼里更见诱人,一鞭接一鞭的抽得更加起劲。
“说话。”
陆行舟认命似的,缓缓阖上眼睛。
“因为……”
时间仿佛过了半辈子之久。
“他和先驸马太像了。”
“那张脸不该出现在主上面前。”
长鞭破风之声传来,陆行舟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鞭子的触感却没有落在身上。
他难以置信的睁开双眼,对上的是女郎似笑非笑的脸。
那双笑意盈盈的桃花眼里,此刻是满溢的狭和恶意。
“陆行舟,你是为了本宫着想,怕本宫睹物思人——”
“还是,出于你的私心,想要控制本宫身边出现的人?”
越长风向前逼近一步,修长的身影笼罩着他,高高在上的直直俯视着他。
“卑职不敢。”陆行舟低下头去,沉声恭顺的道。
越长风用鞋尖挑起他的下巴,秀眉一扬,饶有兴味的样子:“本宫怎么觉得你可敢得很?”
她顿了顿,嘴角微勾,语气柔和却没有一丝温度,“陆行舟,你可记得六年前在玄武门下,你是怎么对本宫说的?”
陆行舟自然记得。
六年前在玄武门下,他也是这样卑微的匍匐在地,一丝不苟地清理着她鞋尖沾上的、从她兄长和夫君身上流出来的血迹。
如今他同样是跪在她的脚下,同样被她用脚尖挑起自己的头,那双绣花鞋上的点点殷红却是来自他自己身体里的血液。
“卑职想要人人敬畏,人人惧怕,拥有让人不得不正视而又不敢去直视的权力。”就像六年前的那样,陆行舟的目光定定的锁在他必须仰视的女郎脸上,眼底犹如深潭,强行压抑眸底的那抹腥红。“那是……卑职投靠主上,希望得到的奖赏。”
越长风足尖往上,抵住了男人干涸的唇瓣,扭动脚踝上下蹭了蹭。
带着血腥味道的冰冷鞋尖印在陆行舟的唇上,这是他和主上之间最接近的距离。
越长风收起了没有什么笑意的笑容,眸光幽深,仿佛要从他的目光中探测出一丝异样。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开口,“你最好永远都记得,你当时向本宫索要的是什么。”
陆行舟的唇刚刚好碰着她的鞋尖,却是一动也不敢动。爱洁得近乎病态的他此刻也没敢为她清理鞋面,唯恐被自己身上的血汗脏污沾染。
越长风慢悠悠地收回脚。“你说的那些东西,本宫都一件不落的全部给了你。至于那些多余的想法……”
她说到这里便点到即止。但言下之意再也清楚不过:当初他既提出做一场利益交易,那他们之间就只是一场纯粹的利益交易。一旦有了“多余的想法”,这场交易便可以随时终止。
这正正是自六年前的投诚开始,陆行舟一直最害怕发生的事。
所以,他才必须要做出为权势所惑的模样,让她相信这就是他想要的全部东西。
陆行舟跪在地上,定定的仰视着木无表情的女郎。
越长风总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明媚张扬的笑脸是她最好的伪装,甚至她越是愤怒的时候笑得便越是灿烂。
唯独对着陆行舟时她连虚假的笑意也不愿施舍,不是冷嘲热讽,就是公事公办,带着上位者对着下位者的居高临下的轻蔑和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