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许只是一瞬,前方仍然昏暗未明。
元素力已然入不敷出,空间碎片仿佛已经撞破防护,每次子弹一般的强大的冲击,都能在体内留下不轻的暗伤。
灵台浑浑噩噩,明夷咬着舌尖硬生生留下一丝清明,青光不熄。
……能多抗一会是一会。
背后再次剧痛,明夷终于连盘膝的姿势也无法稳住,双手按在腿上费力喘息,鼻息缭绕着浓重的腥甜气,不由苦笑出声。
——他怕是跟穿越世界壁犯冲吧……
空气中似乎传来些不同寻常的响动。明夷勉强抬了抬头,模糊的视线中,似乎有一道过于熟悉的身影正在接近,光是惊鸿一瞥,就有种厚重的安全感。
——帝君?我已经……走马灯了?
明夷有些发懵地眨了眨眼,心神像是因为幻境般的来人稍有松懈,下一瞬,眼前骤黑。
心知这种程度的空间乱流完全可以将少年置于死地,摩拉克斯瞥了眼仍然完好的信标,来不及多说,纵身跟进暴乱的空间裂缝中。
凤目泛光,空间乱流像是有生命般将其避开,步伐极稳,顺着吸力最大的方向一路寻去。
不到半刻钟,摩拉克斯便极为敏锐地在漆黑乱流中窥见一抹青翠的微光。
松了口气,他闪身来到少年面前,刚好接住软绵倒下的人,撑开护盾,望向前方隐隐的光亮,踏空疾纵。
界门破碎,带来的后果就是与预计降落地点偏移巨大。
一片沿海的大陆,巍峨立于群山间的琼楼玉宇正上方。
清透的琉璃彩瓦倒映出晴朗无云的高天,偶有海鸥飞过。无波无澜之间,突兀裂开一道漆黑如墨、横亘数里的口子。
有火流星从中坠落。
钟离自高空入世的瞬间便眉峰一紧。
此界天道像是极为排斥他的存在。四周灵气完全不受控制,像是进入了能量真空地带,托举着两人的元素力瞬间化作虚无。
脚下一空,钟离反应极为迅速,扶住少年调用自身元素力稳住落势,浮空悬停。
只来得及环视一周判断落点,脚下,破风声起。
垂眸。
气势恢宏的宗门之内因察觉到异常天象,从各处冒出密密麻麻的护卫,只一瞬便锁定住极为不敬地立于禁空主殿正上方的不速之客,气势汹汹擒着兵器笔直朝着来人围了上去:
“何方宵小,胆敢踏我幻海一族?!”
不欲听任何辩解,四面护法箭矢就已后发先至,幽蓝淬毒的冷锋毫不留情,直指半空之中如岳如渊金玉琳琅的青年。
——他手上扶着的……
手持玄铁令的禁军长鹰目犀利,忽然一缩,仿佛见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
不由上前一步,还没时间作出任何反应,眼看着就要被射成刺猬的两人周身忽然爆出一道玄黄明波,将箭矢化作齑粉。
等众人避过光芒再望去时,已是千里空荡,不见一物。
市井喧嚷,暑气未去。
巷口吆喝着一文三碗的粗茶,被太阳晒得黝黑的店家用铁勺一舀,透亮的水线自空中划过。
浅碧的上好茶汤注入白玉杯中。
茗香氤氲,杯盏的主人却并未将之执起,平和的视线透过茶雾落在白纱帐中的鼓包上。
一道气息强盛起来。
意识攸然回笼,记忆中还在破碎虚空中遍体鳞伤咬牙硬抗的明夷双目圆睁,打了个挺坐起来,忽而一愣。
——这熟悉的装饰、拢在周身亲切的木灵气……他回来了?!
摸了摸,四肢俱在。
——这也能全须全尾地活下来?
少年难以置信地翻来覆去看着无甚伤痕的手掌。
“醒了?”
忽听一道让神魂微颤的温淳声音。
“帝君?!”
少年一秒从床上翻身坐起,向声源望去,瞠目结舌一阵,这才找到声带的位置:
“您来蕴灵界了?”
意识断片前的最后一幕终于浮现在眼前,明夷哽了哽,胸中漾起难以言喻的情绪,垂眸:“……让您费心了。”
“无碍。”
钟离金眸浮起细微的笑意,端起茶盏啜饮,不论在哪界遇见,都让人极为踏实:
“这方世界的确是偏爱于你。你伤势不轻,但有天地间灵气自发汇聚修复,竟不过一日,便好了六七成。”
“毕竟……也是个气运之子来着。”
少年随意披了身衣袍,在钟离对面坐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神识在体内下意识探了一圈,忽然笑意一敛,神情骤变:
“帝君,您现在可还好?”
——他的半步仙境被此方天道直接压制在了化神初期。他都尚且如此,那……
“不必担心。”
钟离笑了笑,将斟好的茶推了过去,仍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