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瞻站在院门口,沉静瞧着那三人痛斥他,怨恨他。
绑了薛如言的麻绳稀稀散散落在地面,像一条潺潺不息的河,他一人站在河的对岸,另一头,是宋罗音所求的,另一种意义上的,阖家欢。
他扯开唇畔笑笑,“不若问问你的好儿子都干了些什么。”
“如今连条狗都知道该避开几个皇子争储一事,他却频频往那锦绣楼去,父亲,你前脚在殿中应下礼部试一事,后脚,你的儿子便暗自与三皇子党联络......”
“我当问一句,陛下若得知此事,你这官位,可还能安稳坐下去?”
章兰君在一旁惊呼:“那薛家岂非也被当作三皇子一党?”
薛瞻幽幽睐她一眼,语气尚且没那般冰冷刺骨,“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二婶聪敏,一点便知,那......砚明那里,还望二婶费神劝几句。”
薛玉拧眉道:“堂兄这是何意?四弟弟莫非也参与了?”
薛瞻只瞥一眼她,未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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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江流噎了半晌,见薛瞻往外走,复又扯开喉咙怒斥:“便是你弟弟做了糊涂事,你也不能下如此狠手!宜室宜家,你母亲从前教你的东西都教进狗肚子里去了不......”
“你没有资格再提我母亲!”薛瞻蓦然打断他,背影冷硬如石,嗓音高亢如破竹。
院内默声几瞬,须臾,薛瞻冷声道:“我母亲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嫁进了侯府。”
冷若寒冰的话,就这样飘进薛江流的耳朵里。
薛江流怒极,恨极,颤手指着他的背,迟迟平复不了,四下瞧上一眼,倏而拎起地上的板子,往薛瞻身后追了过去。
薛瞻拐出院门,一眼望见匆匆从廊下赶来的商月楹,他有一瞬的怔松,方往前走半步,忽见商月楹往前奔了过来——
“薛瞻!”
下一刻,薛江流握紧板子,使了全身的力,往薛瞻的肩背砸出闷响。
元青尚且与薛瞻一般先发现了商月楹,而后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却晚了一瞬。
薛瞻一声未吭,自顾转身,沉静将薛江流望着。
那一眼很漫长,长到薛江流先将怒意未消的脸撇开。
半晌,薛瞻扯出薄薄一笑,迈步往廊下走。
商月楹回过神来,却倏而觉得脑子钝得很,她湿了眼睫,绷紧唇往他的肩背上瞧,“你......”
一霎,薛瞻攥紧她的手腕往外走,脚步快到她只能捉裙小跑着,握她手腕的力气大到要将腕骨折断。
商月楹忍着腕间的痛,竟不由自主想,那一板子,想必疼进了心坎里。
一路疾行,侯府的下人都垂眼不敢再看。
直至薛瞻与她同进马车。
商月楹仍惊诧不已,想伸手去抚一抚他的肩背,“薛瞻,你、你还好么?”
薛瞻往车壁上一靠,闭目沉息,未曾吭声。
商月楹抿唇细细瞧他,只好打帘吩咐:“元青,回家。”
马车徐行,穿过了喧嚣的汴梁河,只剩车轴滚动声,商月楹咬着半片唇,道:“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薛瞻终是抬眼,他的视线落在她皱成一团的脸上,不答反问,“为何往侯府来?”
商月楹一怔,撞进他幽深的瞳眸里,“我、我听元澄说你连门都没进就往侯府赶,就想着、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薛瞻:“无事。”
他目光沉沉,看向她发红的腕间,倏而闪过一丝恼,将她的手臂拉过来,指腹轻轻摩挲,“......疼么?”
因惊诧,商月楹难得又沉默下来。
她落了眼皮子去瞧他的手,忽道:“那你呢?你疼不疼?”
元青驭马技术精湛,马车驶得稳极了,可她心内仍起伏不定,像吃了盏浸泡许久的青梅酒,酸得心头发麻,劲过了,又拉出一丝苦。
他就靠在那里,一字不说,一声不喊。
外头那些个铺子的檐下都掌了灯,这家亮一些,那家又暗一点,灯火晃晃,透过吹开的车帘一角落进车内,望着她神情下的斑驳光影,薛瞻绷紧的唇倏而一松,扯了笑来,“心疼了?”
昨日的商月楹,该是羞的,恼的,今日的商月楹,却只淡淡撇脸,“......府里有创伤药罢?要唤魏老么?”
薛瞻:“不打紧,小伤,不必唤魏老来。”
马车停至门前,引泉仍在门口守着,与他一道的,还有面目忧愁的荣妈妈。
见了商月楹与薛瞻一同下马车,荣妈妈忙快步上前,“总算回来了,夫人,都督,可还好?”
商月楹侧目窥探薛瞻的神情,这人面色平平,仍是那副淡然神色,似方才挨了重重一板子的不是他,稍稍一顿,她旋即扬唇一笑,“无事,妈妈,怎的还等在这里?去摆饭罢!我与都督回趟花韵阁,晚些再去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