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窗透光,商月楹抬眼望去,不适眯了眯眼,而后半哑着嗓子喊:“春桃,水——”
都怨那梦中男鬼,紧紧钳制她,她独行山林,唇舌已干渴至极,被他拖着,她连口水都不曾讨到。
门被推开,春桃进来,匆匆倒了杯茶近身,“夫人醒了?”
商月楹一口气喝完整杯水,嗓音清丽不少,“什么时辰了?”
春桃:“辰时末了。”
商月楹眉梢上扬,讶然抬眼,惊呼道:“我睡了这
么久?”
春桃不以为意,边替她梳理乌发边曼声答道:“昨儿半夜落了场雨呢!春雨来了,人便疲乏了些,自然也睡得沉些,不打紧的。”
商月楹点点头,掀帐而出,洁齿后又取了浸水的帕子净面,也没再说什么。
只在心里想着,许是昨夜落雨她睡得发沉的缘故,才叫她破天荒做了场怪诞至极的噩梦,与她是不是一人睡榻没什么关系。
嗯,定是如此。
昨夜那场雨来势汹汹,离得也快。
院里那片青石地面湿着,几个洒扫的婢女正堆着满地落叶往一处拢,荣妈妈则是与秋雨在月亮门下低声交谈着什么。
秋雨听见动静往这头瞥一眼,立时牵唇跑了过来,“夫人,侯府那边派人过来了,说是请夫人过去一趟!”
而后她四下张望,阴恻恻道:“是不是...她们跑出去了?”
商月楹睇她一眼,故作诧异,“侯府来人?可有说是何人唤我过去?”
秋雨忙敛神答道:“来人是二房伺候的。”
商月楹恍然点头,方盈盈而笑,“既是二婶,想必是唤我去聊聊家常,行,今日无事,那便去罢!”
那头,荣妈妈仔细吩咐了院里下人一圈,该擦柱的擦柱,该掸灰的掸灰,莫要因着主子出府便肆意躲懒,而后才与商月楹一道出了都督府。
这是商月楹自嫁给薛瞻后第二回 登侯府的门。
好在有荣妈妈与两个婢女作伴,又得元澄跟随,三四个熟人将她拢着,心里那股不自在的感觉就淡却不少。
下了马车,元澄扬下颌往门房那头淡淡睨一眼,门房忙过来与商月楹行礼,商月楹仍与上回那般,端了副娴静的模样,客气向门房一笑。
做儿媳的来了侯府,自然要先去大房,半路却被章兰君身边闻讯赶来的仆妇唤住。
那仆妇姓方,圆盘脸上长了双吊梢眼,与主子卖笑时一双眼缝都瞧不见,有趣得紧。
方妈妈端笑一声,唤停商月楹后忙匆步赶来,“少夫人,您在这儿呢,夫人刚还叫奴去大门口等着呢,少夫人这是要去大房找大爷?”
商月楹上回与方妈妈打过照面,故而眼眉含笑点头,“是,正想着去给公爹问好呢!”
方妈妈笑答:“大爷今日一大早就出门了,听大房那头说,说是忙着朝会大典的事。”
商月楹细想片刻,忽而忆起薛江流在礼部任职,便没再执着往大房那头去,旋裙跟在方妈妈身后往二房走了。
薛瞻与他爹的父子情谊瞧着薄得似片纸,她原也只是做做礼数,他爹见了自己,想也憋不出两句话来。
既不在府里,也不用过去走一遭了。
且她今日来还另有目的,不去也好。
紧跟方妈妈到了二房待客的正厅,就见章兰君正挽袖往桌上布早膳,二爷薛江林不在场,倒是薛玉与薛砚明都端坐在旁。
窥她来了,章兰君忙牵唇笑道:“好孩子,叫你笑话,你这弟弟妹妹是对犯懒的,拖到这个时辰才用早膳......”
“瞧你精神好着,不若先去园子里转转?”
商月楹起身那会并未觉得腹中饥饿,在府里随意用了几块杏花酥便出来了,见了桌上那冒着热气的白玉糕与炖得软烂的肉粥,不由羞赧一笑,“二婶客气了,月楹也没用早膳呢!”
章兰君一愣,后扬唇笑得畅快,指着薛玉身侧那张圆凳道:“那快坐下,与你弟弟妹妹一道用膳!”
商月楹也不扭捏,褪去面上那抹羞色后便坦然坐下,由荣妈妈伺候,捧了碗肉粥细细喝着。
薛玉今日穿一件水红圆领短褂,采了朵开得正好的芍药插在鬓边,桃腮粉面,俏丽非凡。
且她肌肤养得白嫩,面上施妆傅粉,尤其眼下香粉压得更紧,只是仔细一瞧,隐约瞧见一丝若有若无的青色。
见商月楹频频打量自己,薛玉咀嚼的唇一顿,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冷哼,自顾偏了半边身子去。
商月楹又对薛砚明上下暗窥,今日这四弟弟倒比初见那日养眼许多,许是侯府养小辈养得娇贵,日日食补,好似被吸走的阳气又回来了些。
只他右侧脸颊靠近鬓边的那处有些红肿。
二房这两个小辈食不言,倒是章兰君客客气气替商月楹夹白玉糕,商月楹面上与她谈笑,心思却兜兜转转,暗自嘀咕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