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忙凑了过去,听到宋清时连名字都是假的后,饶是她也握紧了拳头,起身就作势要去宋宅替商月楹讨个公道。
商月楹哪里会让她就这样贸然冲过去,那元青冷着脸可不是好惹的,元澄虽好说话,可到底是宋清时的人。
还有宋清时......
怒意如泄洪似的往脑门上涌,她及时拉住春桃的衣袖,“不必去了,春桃,将阿娘寄来的信拿来。”
春桃只好压下替主子不平的忿然,转身去桌案底下的屉中拿出几个信封递给商月楹。
信里多是写了些阿爹阿娘挂念檀娘的思念之语。
商月楹继续往下读,写信之人的话锋一转,调侃商月楹已离家许久,家里又多了一只小黄狗,还等着她回去亲自喂养呢。
垂眸看着信纸上那些熟悉的字迹,商月楹到底是没忍住鼻头一酸,字迹登时被洇得模糊。
“春桃,我从前看过一些话本,”商月楹忍住即将升起的哭腔,“上面说有些男子为了得到女子,会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装成女子喜爱的模样,我大抵也是这样才被骗了罢?”
春桃在商月楹身边懒散惯了,连商月楹念书时她也躲懒,这会儿也找不到甚么合适的话来安慰她,刚在心里串
了几句话想说出来,又见商月楹将信重新收好,自顾掏出帕子擦干眼泪。
商月楹起身拉开八宝柜,挑了几件常穿的衣裳。
她发泄般地将衣裳往包袱里塞,道:“这次的事只当是吃了个教训,吃一堑长一智,这扬州我是一刻都不愿意再留。”
“春桃,过来帮忙收拾,明日就回京。”
“待会将秦家从牙行买来伺候的那几个婢女都叫来,使了银子就叫她们拿着身契走,我会书信一封去嵊州,外祖那边我就不去了。”
春桃心中一喜,连连应下后就开始帮衬着商月楹忙碌起来。
商月楹原本就只想带几件沿途方便更换的衣裳走,妆匣里除了那些绒花是她自己的,大半数珠钗都是宋清时差元澄送来的。
在妆匣里挑挑拣拣好半晌,商月楹索性连绒花都没拿,全都打算扔在这宅子里。
小婢女们得了身契喜不自胜,拿着身契左看右看,最后还是春桃催促,她们才忙着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打发她们走后,院子里就只剩商月楹与春桃二人。
商月楹撑着油纸伞站在冬青树下,伞檐虽遮去她半张脸,春桃仍能看出商月楹在往宋宅的方向看。
“小姐,都收拾好了,明日何时动身?”春桃接过商月楹手中的伞替她撑着。
商月楹收回目光,早前插进发间的蝴蝶流苏步摇晃出细碎又清脆的声响,商月楹抬臂将步摇取下,垂眸盯着看了许久,扯了扯唇,将步摇扔在了冬青树下的雪堆里。
“明日卯时一到就出发,去城门候着,文牒找出来了么?”
春桃点点头,“奴婢晚些时候去趟车行,小姐前不久才打发咱们的车夫回汴京,早知就将他留下了。”
商月楹没再答话,只是再次看向宋宅的方向。
罢了,就当是做了一场梦。
今后她与宋清时没有任何关系,也断不会叫他再找上门来,是她不要他了。
心底的酸涩感犹如海面突然席卷来的浪,很快又退散得干干净净。
入了夜,商月楹吹了灯平躺着,眼眸在黑暗中亮得出奇。想明白后,商月楹用力甩了甩头,翻身抱着软枕将眼睛闭上。
卯时还未到,春桃已收拾妥当,她轻声去唤商月楹,“小姐,醒醒,快到卯时了,咱们该走了。”
商月楹睡得不踏实,梦见自己在凶巴巴质问宋清时为何要骗她。
梦里,宋清时一会温柔似水,一会冷面骇然,被春桃唤醒时,商月楹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昨夜已将要带走的东西都收拾妥当,是以,商月楹只需简单洗漱便可直接出门。
车行的车夫驭马熟练,不出一刻钟的时间就驶到了城门口,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守城的将士换值,那扇厚重沉闷的城门被拉开,春桃掀开车幔将文牒递了过去。
将士照例盘问了几句,春桃都一一答了。
直到彻底出了城,商月楹才回眸去看。
春桃抿唇,安抚道:“小姐,莫要再想了,闭上眼睛歇会吧,路上要些时间呢。”
商月楹想挑开车幔的动作一顿,到底还是归于平静,“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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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瞻今日醒得早,那些新栗糕被堆积在腹中撑得有些难受,平躺时更甚。
他索性撑着手从床上坐起来。
摸索着拉响床边系着的一串铃铛,脚步声响起,元澄很快出现在窗户外面,“大人。”
即便薛瞻交代过多次,在扬州时唤他郎君即可,元澄总会在第二日睡醒后忘记这项嘱咐,‘大人’二字又轻车熟路地从嘴里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