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瞻亲自求景佑帝赐婚一事已传遍汴京,荣妈妈心里有底,方才一见商月楹,见她不卑不亢,模样又水灵,便也喜爱上了。
她忙福身道:“夫人折煞奴,这掌家之事奴也只是略懂皮毛,夫人乐善好学,定能将都督府打理得当。”
秋雨也忙跟着对商月楹左夸右夸,商月楹被夸得双颊透红,到底是头回见面,话又少了起来。
荣妈妈细瞧着商月楹的神色,见春桃与秋雨都忙着,便自顾将眼神落去了床榻上,没寻见那落红帕,荣妈妈神情一顿,片刻后又了然。
昨夜寻了魏郎中来,走时好似是提了嘴,说夫人睡不好。
这厢,商月楹已梳妆完毕,妇人发髻落在她头上不显沉闷,竟还愈发灵动俏皮,鬓间蝶花好似活了过来。
春桃没敢替商月楹挑那等素净的衣裙,眼下她穿一件圆领直袖,外套樱红褙子,褙子上绣着大片团花,配同色斜纹八破裙,织金腰头衬得细腰盈盈一握。
秋雨嬉笑道:“夫人真美!”
商月楹勾勾唇,噙着笑意起身,“别再夸我了,我面皮子薄,昨日我只吃七分饱,这会腹中空荡荡的,去侯府前能先将这肚子填饱么?”
“能的,能的,这会还早,夫人随奴来。”荣妈妈冲商月楹一笑,当即旋身领着商月楹往外走。
出了门,商月楹被檐下映射过来的光刺得微眯双眸,短暂合目后,她便跟在荣妈妈身后细细打量起这都督府来。
入目是歇山顶的砖瓦,抄手游廊每隔几步就见一盏红彤彤的灯笼,拐过廊角后是座奇石罗列的假山,削尖了的翠竹卧在山顶,竹芯里正冒着潺潺清泉。
葳蕤的草木间绽了大片蝴蝶兰,屋檐上不知何时栖停几只莺雀,正啾啾啼鸣着。
商月楹从前去过许多官宦之家,那些府邸的陈设与布局大抵相同。
但官位高些的,她暂时没去过,如今一看,竟恍惚了一瞬。
原来做官做到位极人臣,连宅院都能修缮得如此养眼。
到了前厅,有打斗声响起,商月楹站在廊下循声望去,就见薛瞻反手收剑,仰身避开了元青刺去他心口的一招,又轻巧跃过元青的肩头,眉峰一挑,一霎将剑柄抵在了元青的背后。
元澄要偷袭他,拳头已贴近他,却在紧要关头被薛瞻一记侧踢踹向右侧,不禁闷哼一声,立在原地晃了几下。
银袍长剑,意气风发。
这样的他,她头一回见。
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薛瞻将寒渊送回剑鞘,侧头与元青说了什么,就稳步往这边走来。
宋妈妈笑道:“都督在等夫人一起用早膳呢!”
商月楹皮笑肉不笑,心道他等她用早膳的方式当真特别。
踹元澄那一脚可不轻,元澄竟能受得住这样的折磨。
不过几息,薛瞻就越过商月楹进了厅内,商月楹跟着进去才发现桌上已摆好早膳。
一屉鲜香软烂的如意糕,两碗栗米粥,还有一壶木樨清露。
薛瞻用膳时,仿佛是不喜下人在一旁候着,荣妈妈忙拉住要跟进去伺候的春桃,冲她摇了摇头。
一时间只剩些细微的咀嚼声,商月楹垂首咬着如意糕,到底没忍住问:“眼睛何时好的?”
薛瞻动作一顿,淡声道:“你走后。”
如此冷淡,倒像欠了他似的。
商月楹善心不与他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咽下嘴里的糕点后便落了筷子。
“薛瞻,字清时,外祖是从前那位身怀大义的宋侍郎,外祖的姓氏加上自己的字,便是与我相识的宋清时。”
她垂眼看着杯盏边缘,又无意识去抠弄自己的指尖。
昨夜惊慌之下,有许多事她没来得及去细想,方才见了荣妈妈,听荣妈妈提起她那早逝的婆母,俄顷就想起了秦意与她说过的,关于他的传闻与事迹。
薛瞻:“名讳一事,檀娘与我不相上下。”
商月楹自认在此事上有些心虚,便没与他呛声,转而岔开话题,“所以,你旧疾复发是假,瞒着整个汴京去了扬州养眼疾是真,那又是因何缘故受伤?”
薛瞻停了筷子,看向她的乌瞳幽深,“夫人心疼我?”
商月楹讶然,“谁心疼了?我就是问问,总不能叫我什么也不知道吧?”
“我好歹也嫁给了你,你若频频树敌,我若什么都不知道,岂知哪一日不会小命呜呼?”这话说得声若蚊讷,商月楹猜不准他有没有听见。
她又借着饮清露的间隙去望他的腰间,“玉佩呢?”
薛瞻:“碎了。”
商月楹‘哦’了一声,没再搭腔。
又默了半晌,见二人都用完了早膳,商月楹绕着腰间的那根细带把玩,道:“今日去侯府敬茶,都督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