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几瞬,唯余风声刮来蝉鸣。
商月楹渐渐瞪圆两个乌黑瞳眸,紧紧咬了半片唇,一手抓紧春桃的胳膊,忍到双腮涨红,半晌,忍不住放声大笑。
“......你讲什么?”她剪起胳膊叉腰,松了春桃,辗转去撑妆台,不叫自己笑得太过分而卸了力气,“他在上朝路上险些睡过去?”
与春桃对视几晌,她仰起打颤的花容,擦几下眼角的泪,笑道:“哎哟,我不行了,春桃,快,我笑得没力气了,搀我去榻上坐会。”
打帘往里走几步,方忆起矮榻前两日被搬去了绿荫下。
“哈哈......”商月楹索性歪了身子,往帐内一倒,滚落几圈,一把嗓笑得发颤,“怎么办,春桃,肚子好疼,我想停下,但我停不下来......”
但见春桃亦没忍住,‘噗哧’一笑,却忽觉身后有目光落过来,她暗暗嘀咕,回首一扫量——
拎着一道食盒立在门口,神色平静睇着她的,不是都督又是何人?
春桃立时噤声,听着帐内的盈盈笑声,顿觉头皮发麻,乌鬓发胀,微微缩着脑袋,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
退出去前,春桃悻悻抻着脖子往珠帘内瞧,嘴皮子翕合半晌,最终又老实阖紧了。
商月楹三两下踢去绣鞋,滚进帐内,复又震动胸腔,笑得陷进更深的角落里,“欸,春桃,你讲我怎么就没能跟过去瞧上一眼呢,我真忍不住了,我甚说都能想到,他那死样子有多招笑!”
她痴痴笑了几晌,连眼眉都被无辜波及酸了又酸,终是停歇,平躺着,稍稍喘气,望一眼帐顶,“春桃,你讲话呀!”
大约是觉着隔得远,春桃听不真切,商月楹不耐‘啧’声,翻了个身,托着腮去唤她:“好春桃,你为何不......”
......
商月楹:“......?”
眼眉的酸气得到纾解,商月楹没忍住揉揉两个眼窝,一霎哑了声。
薛瞻盯紧她的笑颜,反剪一条胳膊掩紧门,咔哒一声落了栓子,一步一步靠近她,途间放下食盒,挑开哗啦作响的珠帘,离罗帐还有三步方停下。
“......夫人的风寒之症,”他眼里的勾子陡然勾紧她稍显慌张的脸,“是假的?”
商月楹:“我......”
虽说怄着气的是她,可她仍有一种背地嗤笑他人却被抓包的感觉。
一时就连半个字也挤不出唇缝。
薛瞻低目扫量身上的官袍一眼,忽笑一笑,“我这样,夫人很开心,是不是?”
不给商月楹答话的机会,他挑开罗帐,落了一膝跪在床沿,一手揽帐,一手解开躞蹀带,撞进她隐含波澜的眼,在她眼里褪去衣衫,只余月白内衬。
俄而,他摁紧她欲往外去的肩,“比起逃,夫人不若想想,还能不能如方才那般,笑得那样畅快。”
薛瞻仅凭一只手便能将她两个手腕桎梏住,另一只手揽紧她的腰往身前靠,“嗯?夫人?再笑一声,好听。”
他双膝陷进榻里,从背后将她全然包围住。
不知是不是商月楹的错觉,她觉着他下一刻就要咬向她的耳垂。
很奇怪,终是捅破窗户纸,她该气恼摊牌,却仍未有动作,仿若呆了半晌。
直至屋外有小黄犬汪汪叫唤几声——
“你松开!”商月楹霎时捡回思绪,从他怀里奋力挣脱,搡一把他的肩,复又一拳砸进榻中,恨声道:“笑什么?我便是笑你又如何?你做了何事你心里有数!”
她语气忿忿,讥嘲刻薄得可怕,“权势滔天的都督大人,竟还将那种手段用在自己夫人身上!”
手指偏了方向,指一指外头,“狗吃了你精心准备的膳食都险些睡过去了,你好阴暗的心思!”
她因方才笑得太狠,一双瞳眸仍闪着晶莹的光,洇湿了一圈眼睫,这番扇几下眼,却叫薛瞻低笑一声。
他眼眸稍垂,稍刻,复又抬起,像在心内定定神,再开口便是坦然,“是,我是阴暗。”
俯身逼近她,他盯紧她的脸,“我一直都心思不正,是我肖想你,每夜都要抱着你入睡......”
“你住嘴!”商月楹蓦然打断他,一拳搡进他的肩窝,一拳不够解气,又哐哐砸下几拳,惊道:“你疯了?”
他怎能如此死皮赖脸!
薛瞻浅薄一笑,捉了她的手往身上砸,声线益发低沉,“真凶,楹楹,再凶些,我没见过你这般模样......”
商月楹颤着下颌,呼吸一霎变得急促。
她觉着,她若再与这不要脸皮的人纠缠,她或说能气撅过去。
细细暗窥她因气恼涨红的腮,薛瞻闭了闭眼,自顾松开了她,翻身下榻,拉开八宝柜。
柜中仍有他的衣物,只瞧着摆放的模样,她从未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