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眼眉立时扬满喜气,忙伏腰谢罢,嘻嘻笑道:“那奴婢便先替那些个姐妹多谢夫人!”
说话间,秋雨叩几下门,先问了嘴早膳要吃甚么,后又捧一碗黑黝黝的药汁进来。
商月楹一霎耷下两条刚画好的眉,努努嘴,仍说要吃她下的阳春面,心内辗转想着做戏做全套,便将这药给喝了个干净。
对外只讲稍稍染了些寒气,屋内隐隐淌起一丝沉闷的热,用罢一碗面,商月楹索性吩咐两个婢女将矮榻搬去绿荫下,自个握了把扇,一下没一下晃着。
午晌用着老法子避开了前厅送来的午膳,又因春桃知情,主仆两个里应外合,那些诡计多端的菜肴一并被辗转送去了小厨房。
午憩的间隙,清风吹得商月楹有些倦怠,与春桃睇眼几晌,自顾回了屋内歇下。
再睁眼,蝉响渐渐被蛙鸣替代。
荣妈妈闻声她仍没甚么精神,这会又醒了,忙进屋探了探身子烫不烫。
摸到额间温热,这才长舒一口气。
前厅送了晚膳过来,却听她讲想吃胡饼,荣妈妈也顾不得旁的,拉了秋雨就往小厨房走。
秋雨得了春桃睇眼,忆起昨夜夫人叮咛,了然点点头,贴耳与老娘讲罢,便叫荣妈妈惊喜挑眉,回首瞧一眼。
月满绮窗,廊下掌了灯。
商月楹歪了身子倚在案前睨话本,窗外被灯火摇晃的身影在不经意间变得高大,稍刻,窗柩被轻轻叩响。
“......夫人。”是薛瞻静息立在窗外。
眯眸瞧他一动不动的影,商月楹从鼻腔轻轻哼出一声,仍留着多日的气,两条胳膊撑起身子,推开窗,淡然撞进他一眨不眨的眼,“何事?”
眼瞧他目光不受控往她的指尖落,复又勾起一丝仓皇避开,几晌,沉声道:“怎么还病着,魏老的药没用?”
竟还敢提魏老!
商月楹一霎撇开脸,执拗又冷硬,“有没有用,与你有何干系,咳上几声罢了,又不妨事。”
言语甫落,她抬臂关窗,却被他强硬抵住。
盯紧她未施妆傅粉的脸,他有比她更多的固执,“再唤魏老来瞧瞧。”
唯恐魏郎中再来露馅,商月楹佯装气恼,‘啪’地一声打落他的手,悬了两滴泪在眼眶里,“谁要你关心!我不想看见你!”
而后,重重关紧了窗,胡乱合上话本,晓得他仍看着她的影,旋裙扫过书案,往深处去。
寻了寝衣,坐进热水里,商月楹暗暗长呼一口气,只道这戏难唱。
她方才险些在他面前慌神。
他那眼神像把勾子,只待她稍稍放松警惕,便紧紧将她勾住。
恨恨拍一下水面,商月楹恼得连连握拳,“待会要你好看!”
.
幽月高悬,薛瞻今夜比她料想的,来得更早一些。
好在她早已唤春桃吹灭所有灯烛,即便月满绮窗,亦只能瞧见昏暗的影,看不真切。
因对外讲她病着,没拗过两个婢女,叫她们撤走了角落里的冰。
是以,闷热的黑夜里,商月楹卷起裤管,露出两条光滑笔直的小腿,双脚未套罗袜,泄了劲陷进软被里,恰好踏在绣得逼真、成双成对的大雁翅膀上。
哪怕她阖着眼,仍能嗅见帐外洇满潮气的气息,仍能感受他的视线沉沉落在面上。
就这般瞧着,却不上榻。
心内稍稍一转,商月楹当即启唇轻咳几声,双脚无意识踹了几下,斜斜翻身,背对着他。
少顷,听他掀帐的声音。
身后沉默许久,方听一声无奈叹息,沉重的身子陷进榻里,仍炙热的手掌轻贴她的背,反复替她顺着。
商月楹细细磨着红唇,没出任何声,却在心内绵绵哼上几晌,暗骂他的猖狂,他的过分。
大约是着实咽不下怄的气,商月楹复又伸脚去踹,温热的足尖软绵绵踏在他的小腿旁,像猫儿嬉戏挠着,露了爪子,却可笑地挠不破一丝皮,反倒痒一痒,直直窜上心房。
她轻踢他炙热的小腿,佯装迷糊,戚戚怨怨拖长语调,“好热......”
背上的手掌骤停,脑后的视线益发沉静。
却说在这炙热即将抽回之时,商月楹复又翻翻身,两个柔软压上精壮的臂膀,脸埋进了紧绷的颈窝。
不知过去几晌,她似又梦呓,轻轻抬手推上坚硬的胸膛,摆摆脑袋,蹭着他的颈侧,含糊不清怨道:“坏,我讨厌这样。”
许是她蹭得太轻,又太磨人心智,便听他咽喉滚了一圈,呼吸沉重一瞬,轻轻将她剥离开来。
不待她心内盘旋,他早已翻身下榻,仓皇狼狈逃去。
商月楹:“......”
她往话本子上学的一些招数还没往他身上使呢。
帐内独留她一人,换作旁人该觉寂寞,再度出了一口气,她却只觉畅然,平躺睇一眼模糊、不甚明晰的纱帐,听着外头时而响一响的蛙鸣,半晌,无声扯唇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