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甫一进厅,便听都督问:“秋雨,近来......夫人看账本很累么?”
秋雨扇几下眼,答道:“对啊,夫人看这些东西向来很细致,妈妈都时常跟奴婢夸,讲夫人比大夫人在的时候还要厉害呢!”
忆起她眼下淡淡青色,薛瞻沉沉嗯了一声,摆摆手叫秋雨出去。
昨日她想必是累极,没歇息好,今夜,应是再能睡得安稳。
待账本都看完,商月楹掀眸去瞧天色,已至暮色四合。
霞光四溢,忆起下晌元青带回的消息,讲是骁骑营实在太忙,薛瞻会晚些回
府,叫她不必等他,自去前厅用晚膳便是。
商月楹撇撇唇,洗净一双手,拐步去前厅用了晚膳。
途间往回路过花圃里的芍药开得正盛,一时兴起,复又在里头待了半个时辰,回花韵阁,复又荡了半炷香的秋千。
照常进浴房沐浴,商月楹辗转再推门出来时,竟又觉困意袭来。
春桃见状便替她吹了灯,贴心放下了层层罗帐。
一夜无梦,酣眠至清晨莺啼声响。
商月楹陷进床榻舒适翻身,顿觉昨夜睡得香极,沉极。
未做多想,亦未唤婢女进来伺候,自个收拾妥当后,便扯了一线笑,往外头去。
方一拐门而出,却听树下吵嚷。
凑近了,是秋雨与春桃在争执该不该请魏老来一趟。
“......谁病了?”商月楹歪了脑袋问:“为何要请魏老来?”
春桃忙撂下手中的活计,搀着商月楹往月亮门下去,“夫人,牙牙从昨夜开始就没动静了,瞧着一直在睡呢!”
怕商月楹想岔,又补充道:“还有气,只是一直睡着,奴婢拿不准它是不是病了,所以才讲是不是唤魏老来瞧瞧。”
商月楹快步行至狗窝前,歪着脑袋去戳牙牙圆滚滚的脑袋,却见它鼻子吭出几声,翻了身,复又沉沉睡着。
她失笑:“还真是能睡。”
“不必管它,”她起身,旋裙往外走,“它爱睡就让它睡,又不必做工,叫醒它做什么。”
春桃嘻嘻笑道:“是,不叫醒它,不过奴婢觉着它还真与夫人很像呢,夫人夜里睡觉也是这般沉,有回奴婢看了志怪本子,想起夜却有些怕,唤了秋雨一道,却意外打翻圆杌,这么大的动静,夫人也没醒呢!”
却见商月楹缓缓停步,稍稍眯眸,“......是么?”
春桃连连点着下颌,还在喋喋不休,“是呀,秋雨还担心夫人被吵醒,拉着奴婢在窗外听了几晌呢!”
她是夜里睡得沉,却绝非连倒了圆杌都听不见。
心内隐隐有些猜想,却又无法精准抓住,商月楹一时陷入沉思,未能答话。
还是春桃催促,才稍稍回神。
商月楹摆摆首,“先回花韵阁,不逛园子了,你去将早膳寻来,我用罢再睡个回笼觉。”
她近几日早起都会逛园子,今日却忽然改口不逛,春桃也不细问,只忙应声,搀着她回了花韵阁,复又兴冲冲去端早膳。
用罢早膳,春桃贴心替她阖紧房门。
商月楹没睡回笼觉,只独坐镜前,盯着自己的脸,沉思心内一瞬闪过的念头。
不知几晌,她缓缓落下羽睫,往镜中腰身落。
一霎,那道念头更为清晰。
......她睡得沉,沉到圆杌翻倒都没能惊醒她。
若说,他那夜翻进她的屋子,不是头一回呢?
若说,他瞧着万般熟悉的动作,不是她的错觉呢?
却说又有甚么扰乱了思绪,商月楹烦躁啧声,连连抬起胳膊摆脸。
这个问题一直被揣到夜间,揣到薛瞻夹一道她平日里爱吃的白玉糕的那一刻。
菜肴已用罢,这道白玉糕只是饭后甜点。
商月楹垂目紧盯松软鲜香的白玉糕,暗自滚一圈咽喉,一鼓作气将白玉糕吃进嘴里,飞快咽下去。
少顷,她起身,裙身扫过圆杌,“我还有事,先回房了。”
揣着近乎明晰、近乎快有答案的问题重回花韵阁,商月楹屏退婢女,不叫任何人进来伺候,胡乱翻出妆匣里她买来从未用过的淡粉胭脂。
旋身拉开八宝柜取出一套寝衣,她当即进了浴房沐浴。
再出来时,商月楹神情淡得像张白纸,穿着寝衣,将那盒淡粉胭脂拧开,指腹沾了一圈膏体,往月白寝衣上抹。
正是薛瞻那夜揽她腰身,触及的一块衣料。
盯着小腹前那一圈不凑近瞧,便很难瞧出颜色差别的衣料,商月楹紧抿着唇,没忍住咬牙,哂道:“我只需一试,若真是你,你便给我等着。”
“等着我,好好报复你。”
第41章 揽紧了他的腰指尖轻挠他的……
“汪汪——”
“欸,秋雨,牙牙醒了,”赤阳升起,窗外斑驳身影由远缓缓变近,一道倩影蹲下,再起来重叠成两个,“夫人还没醒,先去看看牙牙,它可从未睡过如此久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