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月楹料想自个耳朵是没出甚么问题的,脚步声,还是风声,她分得清。
这可是她的寝屋。
是谁,敢如此大胆半夜闯进她的私密之地。
一霎,商月楹在脑内想了无数道身影,愈是这种时候,她愈沉着,不信话本子里的鬼神,只猜想或许是薛瞻的对手暗自派人夜闯都督府,或说将她掳走,又或说将她杀害。
连商恒之与秦意白发人送黑发人,薛瞻隔日来发现她惨死屋内的情形,她都已想到。
她紧紧拧着身下的软被,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心内辗转不停想着该如何一嗓子唤来院外的元澄,还能不被身后这人挟持。
短短时间里,她闭了闭眼,已想好决策。
只待身后这人闯进帐内,她立时将身前的软被蒙住他的头,再钻空喊了元澄来!
脚步声益发近,商月楹在心内数数,只待这人一掀帐,便立马翻身而起,先吓他个措手不及。
熟料她在如此紧张,心中一根弦紧紧绷着的境况下,竟还嗅见一丝熟悉清冽的香。
......是薛瞻身上的气息。
就是这样怔松一瞬,身后床榻轻轻往下陷。
俄而,气息愈发清晰,就在她身后。
直到商月楹听见一句近乎无声的‘檀娘’。
她错愕眨几下眼,兜兜转转回神,恍惚意识到身后这人是薛瞻。
商月楹努力平缓着呼吸,未转身,亦未有动作,只侧躺在床内,方才的害怕已逐渐被好奇所代替。
她此刻,只想晓得,他半夜翻窗进她屋内作甚。
商月楹觉着身后那双眼一直落在她脑袋上,大约是在确定她有没有睡着。
好在她年幼时与商恒之去山间打猎,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她原只以为他是来看看她,不稍片刻就会走。
熟料身后床榻忽而陷得更深,他竟直接在她身后躺了下来。
商月楹尚来不及瞪圆一双眼,腰间一紧,顿觉整个人被揽进炙热的怀抱里。
颈后喷出的气息酥酥麻麻,她听见他在用气声讲——
是我不对,不该那般对你,别不理我。
商月楹:“......”
这种时候,商月楹竟还坏心眼分出一丝心神,想她如若突然出声,装腔作势答他的话,他该是何反应。
闭眼感受腰间的手在她小腹软肉上来回轻抚,动作熟悉到好似做过许多回,商月楹睁眼望着身前的黑暗,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唇。
他再不走,她就要装不下去了!
可偏是小腹前那股炙热在打圈,大约是她白日里跨马太累,又或是更深露重。
即便精神再紧绷,这一耗着,商月楹竟又沉沉睡了过去。
隔日清晨,商月楹方一睁眼,头先紧要的事便是翻身去瞧床侧有没有那道身影。
但见床榻外侧仍是一片平整,商月楹没忍住嗤嗤一笑。
想与她服软,又拉不下脸,竟还半夜偷摸进她屋内抱她入睡。
这厮当真表里不一!
可她昨夜为何偏就睡过去了,她为何没能耗到最后!
商月楹轻拍两下肥软的腮,挑开罗帐,喊道:“春桃,进来——”
“夫人醒了?昨夜未用晚膳,这会是不是饿坏了?”春桃匆匆推门进来,当先替她倒了杯茶润润嗓。
商月楹落下两条腿,不经意问:“他呢?”
春桃一愣,复又反应过来,答道:“哦,夫人说都督么,都督上朝去啦!”
商月楹撇撇唇,暗道他昨夜子时过来,睡那般晚,竟还有精力早起去上朝。
摆摆手,商月楹漱漱口,取过打湿的帕子净面,“午膳还是去前厅与他一道用,昨夜的晚膳放不得,浪费也不大好,挑些给牙牙,看它吃不吃。”
春桃点点下颌应声,伺候完便端了铜盆出去。
巳时的时候,荣妈妈又带了账本来,商月楹一坐便是两个时辰,直到秋雨来唤她,商月楹才揉了揉稍稍有些酸的后腰。
摆着手跟秋雨去前厅,方一跨过门槛,就瞧见一张仍是俊俏的脸。
商月楹未吭声,拂裙而坐,舀着鱼羹往碗里放,借以喝鱼羹的间隙去暗窥他那张脸皮子。
眼眉精神,坦坦荡荡,哪有半分疲惫之态。
商月楹没忍住,重重搁下碗,咣当一响。
薛瞻夹菜的动作一顿,转首问她:“......怎么了?”
还好意思问她怎么了!
她如今便坐在此处,倒是将昨夜悄悄说的话再与她说一遍呀,还怕她不顺着台阶不成!
很奇怪,脑子里是如此想的,可心内却似烧起熊熊烈火,甚说他若开口,她便启唇相讥。
阖紧两个眼平缓呼吸,商月楹匆匆起身,“没什么,我吃饱了,还有账本要瞧,先走了。”
她方一走,薛瞻立时搁筷,吩咐元青将秋雨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