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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他表里不一(151)

作者:猫芒刺 阅读记录

对呀,浆糊。

她那时竟觉着自个聪明透顶,天真以为只要用浆糊黏紧那本薄薄小传,回头再与女学师傅讲,称小传翻不开了,她抄不了。

那不就成了么?

强逼着春桃与她为伍,鬼鬼祟祟将此事办妥当了,她拍拍掌,翻身上榻,就这般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进学,女学师傅果真找她讨要誊抄的小传。

她一拍脑袋,从笈囊里掏出那本被黏得紧紧的原书,呈上前,乖巧答道:“老师,不是学生不想抄,是这书翻不开呀!”

她才六岁,被秦意与商恒之捧在掌心如珍宝呵护,从未想过珍宝亦有被打磨的一日。

便是做梦,她亦料想不到,婢女传话,秦意闻声赶来,匆匆拿起小传扫量,竟倏狠眼眉,叫她罚跪。

秦意的手紧紧攥着那本沾满浆糊的小传,虽气恼,却仍耐着性子与她讲道理,“檀娘,是阿娘太过纵容你,你才六岁,便能做出如此欺瞒师长之事,我今日若不管教你,岂非叫你日后长歪了,行事愈发顽劣!”

她两个眼蓄满泪,被打的手心红肿,却要顶着秦意的目光,一页页撕开那些被她亲手沾紧的小传。

六岁的她瞧着浆糊,瞧着自己的手,只觉厌恶得紧。

似是这浆糊,将她的阿娘变得严厉,变得陌生。

而今,她已长大成人,她与薛瞻之间,虽不曾有任何一人捧着浆糊将彼此的身躯黏紧。

可至少在宫宴前,她竟是沉沦的,放纵的,甘愿被抹上浆糊的。

一霎变得强势的他,却恍惚与六岁受罚的她重合,一样撕开了柔情,将陌生尽数展露出来。

宫宴那夜回府,她气恼冲回花韵阁,料想他会追来解释,可她并不想听,当即锁了门,晓得他会故技重施,她连窗都锁了。

而后过了几日,她照常去往前厅与他用膳,余光瞥见他翕合的唇,她只当瞧不见。

在她固执的一方天地里,她已单方面不理薛瞻好几日。

今日亦如此。

卯时方过,她便醒了。

听见窗外是他在照常询问春桃,问她睡得好不好,命两个婢女好生伺候她。

因着她方才扬声喊的那句话,窗外霎时静默几瞬,大约是元澄识趣,嘬嘬逗狗声没了,嘻嘻而笑声亦没了。

商月楹胡乱搡一把头发,翻身坐起,自顾下了床寻冷茶喝。

春桃紧抿着唇推门而入,剪起一条胳膊去拢珠帘,忍不住道:“夫人,今日算得凉爽呢,您在屋子里憋了几日了,不想出去走走么?”

商月楹鼻腔哼出一声,答道:“坊市有什么有趣的?说说。”

这话便是有些松口,春桃暗暗舒气,只怕她将自个憋出毛病,两个圆圆眼珠左右一转,噙了一丝笑,凑上前来,“坊市都是那些,没什么变化,但今早奴婢听元澄讲,近日玉泉寺的绣球开得正好,京里好些夫人都套了马车过去呢!”

她寻了梳篦来替商月楹梳发,两片嘴皮子开开合合,言语间都在宽慰,“一来上上香,闻闻寺庙里那股香火味儿顺顺心,这闻着闻着,心境就舒畅了,二来嘛,夫人不是也爱绣球么,往年去了玉泉寺也会特意瞧上几眼,不若就趁今日前往?”

商月楹伏腰坐在镜前,对镜描眉,窥清恹恹神色,只觉刺眼,心内辗转一瞬,抿抿唇,当即应下。

罢了,她是何人,她可是万事皆求自个痛快的商月楹。

何故憋在这房里惹不痛快。

暂且先不与他计较。

寻了高兴再说。

.

“哒哒——”

骏马扬身踏蹄,商月楹穿一件天青云纹圆领袍,腰间躞蹀带松松垮垮,未束冠,却简单叫春桃取发带拢起满头乌丝在发顶。

她拉辔回身,脑后发丝扫过面颊,活脱脱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元澄!你驼着春桃能不能快些?”城门下,商月楹轻夹马肚,暂且停在原地等元澄赶来,远远瞧见影子,没忍住笑着催促。

元澄初见她会骑马已是惊诧,回过神来,正欲劝说她套车登山,却见她一夹马肚便冲了出去,只留春桃在原地战战兢兢瞧他。

春桃冲他赧然一笑,“夫人幼时便学会了骑马,驭马熟练,只是这几年未将心思放在骑马快活上,元澄,你不必惊讶,倒是我......”

“我也要去玉泉寺,夫人骑马畅快,未免颠簸,我不会骑马,只能你驼我了。”

而后,元澄搀着她上马,匪夷所思瞧她隐隐打摆的双腿,没说甚么,只翻身跨马,悄无声息放慢了马儿的速度。

夫人坐他的马车呕过一回,春桃坐他的马,若也呕上一回,他在那几个弟兄们面前的脸皮子还要不要了!

话说元澄带着春桃赶至城门下,掏一把出城文牒给守城将士,待将士放行,但见商月楹跨马往玉泉寺的山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