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愠主动开口:“阿娘唤儿子来,所为何事?”
长公主看着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狐狸眼,心知这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所为何事,还能何事!
她凤眸微抬,冷着声音问:“你有几日没回正房睡了?”
陆愠答:“这几日寺里案子多,每每回来已经人定,怕吵了沈氏。”
长公主向来脾气大,听得此话直接起身,细眉蹙着:“刚成婚怎么就那么忙,不是已经请了婚假吗?这如今才塞进来一个姨娘就闹成这样,日后呢,你跟沈氏的日子还过不过?你别忘了在御书房,你是怎么舌灿莲花求圣人赐婚的!”
若按陆愠那桀骜的性子,他定是要反问一句,那又如何?
可明日就要离开长安,归期未定。
虽然此行他手中有八成的把握,却也害怕出现纰漏,让阿娘担心。
那冷清的嗓音渐渐缓了下来,颇有一丝认命的意味:“阿娘别气,我去就是。”
第30章
从明瑟阁出来已是月上中天。
月影淙淙,朦胧的银光濯濯倾洒在黛瓦上,格外明亮。
因何明亮呢,大概是正房已经早早熄了灯。
除了廊下的引路灯,整个院落漆黑一片。
陆愠忍不住蹙眉,眼下不过才亥时,她就睡了,压根没有等他的意思。
看来这几日,她过得是真滋润。
等陆愠从净室出来后已是亥时末刻。
今夜守值的是映月,见到廊下那道清墨身影还以为是看错了,她行礼后便有眼色的去耳房喊梨月起来备水。
世子好久没来夫人房中了,约莫着今晚且得折腾。
小丫鬟如是想。
陆愠推开内室的门,房中没有燃灯,几缕皎洁月华落在帷幔上,借着这点光亮,他抬手撩起帘子。
锦被底下的人儿容颜似雪,呼吸清浅,身子歪在了正中间,睡姿极为不老实,露出一截雪白细嫩的肩膀,懒踏踏的耷拉着。
他抿起唇,坐到床边,倾身去捞她的身子,扶正,盖好。
沈葶月脸颊上还黏着青丝,懵懂地睁了睁眼睛,意识还未完全清醒间,透着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妩媚。
这样昳丽的风情落在她那张极为纯洁的小脸上,透说不出来的欲。
“陆、陆愠?”
她的声音本就发娇,此刻半睡半醒间,更是甜得让人发颤。
又纯又欲,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住。
陆愠眼神晦暗了几分。
谁料小姑娘又闭上了眼睛,翻了个身,唇边嘟囔着:“怎么可能呢。”
瘦弱的蝴蝶背裸.露在外,随着呼吸开合,再配上那样失落的语气,陆愠纵容再铁石心肠,也被这绕指柔缠得失去了棱角。
几日来堵在心中的情绪也随着她这声叹气,尽数散去。
他无数次在心里提醒自己,她是背叛者,背叛者就得死。
可自她落水那时起,他便知道回不了头了。
与此同时,背对着他的少女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漂亮的水眸里写满了清醒与厌恶,不漏痕迹的床里头挪了挪。
许是两人分房多日后再次睡在一个床上,陆愠心绪杂乱,竟意外入了梦。
梦中处处杨柳依依,花香阵阵,是昌顺十六年四月,他已经动身前往扬州的日子。
前世这个时候,沈葶月因陆庭处理不好许筝的事儿,便决定返乡祭祖,踏上了回扬州的客船。而自己也因替圣人办案暗访扬州,为显体面,陆老夫人封了一百两盘缠,又赏了些绫罗绸缎给沈葶月,并嘱咐他一路上要照顾好表妹,安全护送她到扬州。
陆愠颔首,自然无有不应。
毕竟,陆庭的那位许筝表妹,是他私下派人去接来镇国公府毁婚的。
客船平稳行驶,一路向南,直到那一日入夜,水寇登船。
陆愠命赫融支开了楹窗,他仰首倚在红木靠椅上,眼前便是漫天繁星,浩瀚银河,海风徐徐,吹来几许腥涩。
他掌中捻着刚沏好的碧螺春,闭目养神,可突然,他倏地睁眼,点漆的眸子看向船下。
一旁的赫融被世子脸上渐渐凝重的神色惊到,上前询问:“世子,可是有何不妥?”
陆愠未答,可滔天的火光却回应了赫融的话。
晦暗的夜色被火海照亮,大船周遭小船里发出数条钩锁紧紧扒着大船船身,身手矫健的水寇拿着弯刀不断上船,一层廉价客舱更是一片火海,不间断冒出尖叫声,哭喊声——
“救命啊,救命啊!”
“我有钱,我给你钱,你别杀我好不好?求求你了,我不想死!”
一时间,整座客船鬼哭狼嚎,刀光血影,宛如人间炼狱。
那些人极尽所能的跑,恐怕再有一刻,三层也守不住了。
陆愠迅速道:“白日才过了江陵岸,距离洛阳码头怕是还有几百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