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掏腰包已快半月,俸禄还未发,已经有些捉襟见肘。
户部侍郎照例又是哭天抹泪的哭穷,胡说了一通,反正就是没钱。
顺文帝皱眉,没再说什么,只是那拢起的眉心让堂下的大臣们人心惶惶,纷纷琢磨自己的羽毛是否纯洁。
这时,赵御史突然出列参奏:“陛下,臣奏刑部侍郎宁夜滥用职权,私自送医入刑部大狱,徇私枉法,其心不轨!”
这话一出,帝王刚刚的沉默都被大伙忽视了过去。
满长安无人不知他宁夜是帝王心腹,为官向来无私高洁,这些年来凡是送进刑部的银子皆会分文不差地扔回来,犹如一块无坚不摧的铁板,谁也撬不动,怎会突然行贿了呢?
顺文帝眯起眼,示意赵御史继续说。
赵御史不敢隐瞒,便将昨夜他恰好去刑部帮太府监递案卷,又如何识破乔装进去的大夫,看见那人去大狱给驸马爷李堔治病的事儿一五一十的都说出来了。
这一番下来,朝中大臣忍不住发笑。
在座的都是修炼成人精的,昨日是千灯宴,赵御史这所谓的“恰好”便有那么几分意思了。
只是不知是何人让刚直不阿的宁大人破了戒。
不待顺文帝开口,宁夜出列躬身道:“臣有罪,昨夜臣确实送了一个大夫给驸马治病。”
顺文帝不紧不慢地敲了敲御案,声音严肃道:“朕姑念你是初犯,杖责三十,这几日便不用来上朝了。”
宁夜不卑不亢道:“臣领旨。”
下朝后,周公公将陆愠留了下来。
御书房内,顺文帝看着满桌案牍,那张严肃硬朗的脸也不免疲惫了几分,他轻声道:“祁玉。”
陆愠心一凛,顿时上前一步。
顺文帝揉了揉眉心,语气有些阴霾:“刚刚朝上你也听见了,这几年朕拨给户部的银子没有千万也有几百万,单说上月赈灾的四百万两,这才不到一月户部又哭穷,如今工部仅仅修建一个东渠就需要陆方昌自掏腰包——”
陆愠顺势道:“陛下怀疑这笔银钱的去向。”
顺文帝皱眉,点了点桌案,“你看看这些密函。”
陆愠接过,一目十行的看下去,越看眉头蹙的越深。大内的密探在扬州查到了有人私设铁场,可函中寥寥几句,再往后的密函便再没提及此事,显然那些探子已被人控制。
“朕已命户部替你拟了商籍文书,十日后你替朕暗访扬州。”
陆愠:“臣遵旨。”
顺文帝见他答应的痛快,心口上的重石也算稍微落了几分,不由得调侃道:“此番暗访,不影响你的婚期吧?”
陆愠扶额:“赐婚的圣旨已下,臣不急。”
——
沈葶月被接回陆府时,在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
元荷疑惑:“姑娘怎么不进去。”
沈葶月看着那黑底雕花烫金的几个字,蹙起了眉。
从前她投奔姨母来,好歹也是给大房做正妻的,如今她的身份变成了镇国公府世子的妾室,登时就变得微妙。
她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尚在扬州小镇时立过誓,此生绝不为妾。
平头百姓家的妾室尚且像个物件一样没有尊严,就更别提规矩森严的公侯府邸,怕是换妾都再寻常不过。
她该如何立足呢?
算了,也不过区区几日而已,忍一忍就过去了。
自她听见陆愠那句为妾后,她便不打算在镇国公府待着了。
天地宽广,她有更重要的事去做,而不是给一个男人做妾。
她抿唇,似是下定了决心,叹了口气,朝府里走去。
两人顺着影壁刚好看见几位宫里的宣旨太监从明瑟阁方向出去,途径她时,还恭贺了一声:“夫人大喜。”
那句夫人有些陌生刺耳,她微微发怔,旋即回礼,“多谢大人。”
等太监走后,她顿住脚步,凝眸看去,那是长公主的住所,难道是赐婚的圣旨?
可是区区妾室,也值得圣人下一道婚旨?
她摇头,可能镇国公府与寻常人家不同吧,这门婚事毕竟过了天听,说不得是圣人对长公主的偏爱呢。
从垂花门一路走来到内院,府中的下人奴婢并没有沈葶月臆想中对她指指点点,反而大房三房的大丫鬟们见到她也很客气的行礼,除了随夫人房中的彩云彩环依旧趾高气扬,不拿正眼瞧她。
回到房间时,还未进门,沈葶月便被桌上金灿灿的一摊晃晕了眼睛。
元荷当即笑着解释:“姑娘,这是长公主一早命人送来的,说是宫里赏赐的。”
沈葶月杏眸眨了眨,宫里的话那不就是圣人,她没想到,这年头纳妾居然还有赏赐?真是及时雨,她正需要银子呢。
她看了下,红木锦盒里装的是黄金,另还有六锦盒白银,剩下两个长形棕木的盒子装着一对攒南珠海棠鎏金步摇,一对木棉流苏耳坠,四只镶嵌着名贵宝石的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