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空旷的休息室里,安固言反抱着椅子,两条胳膊挂在椅背上,身躯呈现一种略微颓废的弓背姿势。他脸上带着不屑的表情,但又不是真的不在乎,反而更像在掩饰自己的嫉妒:“比如说邢再洺——几年前大家不是扒过他的家世吗?企业家爸爸, 高校教授妈妈,兼具了财富与底蕴,惹得无数人艳羡。”
“这种家世光鲜的人真好啊!不用藏着掖着,时不时拿出来炫耀一下, 还能吸引更多拥趸。但是我呢——我就不一样了。”
说到这儿,他望向靳若飞,自嘲地轻笑了一下。这笑容让beta男生感到十分熟悉——自己想起爸爸时,也常常是这样的表情。
“你知道吗,我爸妈都是赌鬼。”安固言故作轻松地说, “昨天你去找我时, 那个阴魂不散的电话就是他们打的。”
赌鬼……!靳若飞深吸一口气,心里瞬间对他产生了深重的同情。
“我小的时候,他们就很喜欢打牌、打麻将,工作不好好做, 动不动就被辞退。中学那会儿,我晚上下晚自习, 经常看见他们在家里呼朋引伴地打牌,一边抽烟一边大呼小叫,甚至我早起上学的时候他们还在打。”
说到抽烟, 安固言咽一下喉咙,好像也觉得焦渴,从兜里摸了一支烟出来抽:“我长得帅,高中的时候就有人找我去拍照片,很快跟杂志签约做了模特。我那份收入还可以,比他俩的工资都高。他们见拍照片这么来钱,干脆工作也不做了,天天泡在牌桌上醉生梦死。”
缓缓吐出烟雾,白蒙蒙的雾气像引魂香,将alpha带回十年前那些无可奈何的日子:“后来我考上了影视学校,一边继续做模特,一边拍些小成本的作品,钱越赚越多——成年之后,我就不让他们监护了,赚的钱都自己拿着。但你知道吗?他们为了绑着我,居然给我生了一个妹妹。”
说到这儿,安固言啼笑皆非地冷哼了一声,讥讽地摇摇头:“他们那点儿小聪明,居然都拿来对付自己儿子了!”
……妹妹!靳若飞也不禁对他父母的无耻感到叹为观止:“那,你妹妹现在岂不是刚十岁左右?”
“下个月刚好十岁,昨天我爸妈给我打电话,就是问我要钱替她买生日礼物——说真的,我都不觉他们会把哪怕十分之一的钱用在我妹的身上!”安固言鄙夷地冷笑着,又用力吸了一口烟。
“现在他们每个月都要问我讨钱,除了我妹的生活费之外,更多是在赌场欠了债。我如果不给,他们就任由催债的人去骚扰我妹妹——这么没人性的父母,你见过没有?”
……原来如此。靳若飞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不禁感觉他很可怜:毕竟,比起安固言,自己只是父亲一人作妖。相比较之下,还是稍微幸运那么一点儿。
注意到他眼神中的恻隐,安固言吞云吐雾着,眉毛一挑,把话头递给了他:“我说完了,你呢?你是不是也有个烂爸?”
“……嗯。”轻轻点头,靳若飞垂下眼,犹豫一会儿,才终于决定向外人吐露自己爸妈的那点儿破事儿:“我爸……是混混来的。”
这个词好像有点不准确?毕竟他闯的祸,没几个混混能比得上。把这个难堪的事实说出来,靳若飞叹了口气,心里突然轻松了很多:“他年轻时……长得有几分帅气,把我妈从村里骗出来,跟他去城里打工。他好逸恶劳,没什么耐心,很快就不工作了,全靠我妈打点儿零工养着他。”
“我出生后,他高兴了两三年,跟着别人正经工作了一阵子。但很快,他发现我性格内向孤僻,觉得我肯定没什么出息,又开始故态复萌,天天混日子。”
有些人总是很擅长给自己找借口的。想偷懒了,不想拼搏了,就赖老婆没给自己生个好儿子:“生的什么东西,一点儿老子的英雄气概都没遗传到!早知道当年我就不带你出来了,畏畏缩缩的,还不如你邻居家那小子!一锅老鼠屎,坏了咱靳家的一锅汤,优点全折你身上了!”
骂完老婆,他又回头骂儿子:“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天天就知道看武打电影,也不见你自己去打一打!……以后别老去周老五家蹭电视,昨天他还笑我,说你有家不待,天天往别人那里钻,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小小的靳若飞不语,只木着一张脸,仿佛没听见他的谩骂——这样的反应无疑刺激了父亲的怒气,他说这是挑衅,是“不敬不孝”,并以此为理由对自己拳打脚踢。但长大后,靳若飞才明白,那是一个小孩唯一的自保方式。
“那时候我的五感像是被蒙住的,对身边发生的一切都非常迟钝——我爸没事找事,我妈天天哭,我就像看电影一样,总感觉跟他们之间隔着一层纱。直到上了初中,青春期来临之后,我整个人才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