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白漾回到宴会厅, 厅内人正在热切地讨论。他看到边羽已经站起身,绅士地接受申笑真邀请的手势。
走到礼台上的这段路不长, 但每一步对申笑真来说都如履薄冰, 她脚上的鞋子现在是副刑具。
“你很紧张?”边羽问。
“……对,我不习惯穿这双鞋子。”申笑真走得颤颤巍巍,“刚才他们说我穿得不对。我不适合穿它。”
边羽瞥了一眼她的红底高跟鞋, 放缓步子:“这双鞋子的设计者说过, 它会带着穿它的人, 更加自信地走向完美之路。如果你不适合它,它不会陪你走到这里。”
“……真的吗?”
“我为什么要骗你?”
申笑真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先前一直在意自己是否穿搭上、行为上出现礼仪的错误,是否会有违背主流观念的物品出现在自己身上,因为旁桌人一句“男凝产品”,她的心不自觉吊了许久,就怕隔天在媒体上登有她的糗闻, 叫长辈责备她令父母蒙羞,许多教条枷锁便如此束缚住了她。
现在,边羽这句话,不管是随便说的还是真心说的,不管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她好歹吊着的那颗心往下放了两寸,脚上的枷锁都轻了几两。
到礼台上,站在雕塑装饰前,边羽始终保持社交距离,哪怕是舞蹈礼仪允许的范围内,他也没有靠得非常近。他曾受舆论之害,深知再清白、再淡如水的交际,都有被抹黑的空间。
吊顶水晶灯降下一束光,照映在边羽身上。边羽的头发丝丝银亮柔软,那层金少了,自发顶垂下银白的光。斜侧方花墙上的灯缓慢射来,在他脸上打出一层浅的阴影,他的五官与面部轮廓此刻无比清晰明亮。
在爱神维纳斯雕塑的映衬下,他犹如降临人世的天使。
台下人均是要仔细打量这位临驰资本千金选出来的舞伴的,哪怕他的样貌已经震慑过大部分人一番。可到了台上,灯光一聚集在他身上,人们总觉得还能再看出点不同。
边羽的衣着成为第一个焦点,他未着正装,不规则设计的雪纺衬衫有一个深深的领口,恰好到锁骨下方,露出半截苍白胸膛,那锁骨像昂贵的玉器。
他下半身穿一条黑色裤子,裤腿不窄的,看似没什么出彩的花样,版型和剪裁却十分得当,叫他这双笔直的腿衬得十分干净利落。
目光浅打量完他的上半身,下意识就要往他脸上移去。
他的脸,已经不能再更加震撼人。
少有人能扛得住顶光灯带来的压力,边羽的脸不仅扛住了,甚至被这灯光放大了不为人注意的细节——那些细节是如此精细,比之女娲的鬼斧神工还叫人感叹。
申笑真不知觉盯着他的脸许久,他这张脸就像春天的雪水,光是看着,就能浸润人心。
察觉到脑子忽地空白一片,申笑真低声说:“糟了。”
“嗯?”边羽问。
申笑真没想到心底的这句话从口中崩出来,让他听到,下意识捂了一下嘴。压低声音说:“我明明有学过探戈,但是好像忘记了。我不知道是太紧张了,还是什么……以前跳的时候,没这么多人看着。”
“那就回想练习时的场景,当平常练习吧。”边羽甚至连余光也没瞥台下的人, “他们也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人。”
“好。”申笑真点了点头。努力回想学习舞蹈时的场景,鞋跟逐渐在台面上稳稳站立住,“我准备好了,想起开头应该怎么跳了。你放心……你只要跟着我的步子就好,差不多一足宽距离,够的……”申笑真努力给对方营造安全感。
边羽应:“嗯。”但他始终没表现出“不放心”的样子。
二楼廊厅,尧争留意到台下的骤变的气氛,当他见到边羽起身和申笑真走向礼台时,便已经走到玻璃围栏前。
他手搭在围栏上,远望礼台上,爱神维纳斯雕像下的那束光中的人。
林福见尧争离场,略微愕然,也走过来,笑问:“尧先生,想不到你对这种舞也感兴趣。”
尧争没看他,深黑的眼眸,盯住那光明的一点:“要看是什么人跳。”
富有浓郁拉丁风情的曲调,像片羽毛轻落在地上。边羽的右手悬在申笑真背后三公分处,食指与中指微微弓起,虚拢着申笑真肩的边缘,尽量不直接触碰到她。
他身形挺拔,转身优雅流畅,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而丝线引导他每一个动作都对应到正确的拍子上。
申笑真原以为边羽不是会跳探戈的人,心里一直琢磨要怎么克制住紧张去引导好对方,现在想不到,边羽的舞步出奇的好。
被震撼过后,申笑真契合他的节拍,鞋跟在地板上剁、剁、剁,有节奏地踩出舞步,变动飞腿。因为进入了状态,那刑具一般的红底高跟鞋此刻竟让她驾驭自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