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莘能感受到,但不去问。问,未必是好的。逃离,才是他认为最有效的麻药。
“我也想象过。”闻莘将手放在边羽的手背上,“但是,在我的故事里,悲伤的人,被带着逃离那个世界,一起去了爱丽丝的仙境。”轻轻握住他的手,闻莘说,“我带你逃离这里吧?”
边羽耳旁的喧嚣被远方轮船的声号覆盖,骤地,人潮涌动,在他耳中却没一丝声音。
九点二十五分,无人的骑楼连廊里,吊灯一盏盏灭下去,奔跑声静荡在深蓝的夜中。边羽的头发和衬衫被风吹扬起来,他感觉到汗毛张开,酒精加速流淌在血管里,取代了他温热的血液。他太阳穴突突跳动,大脑是混沌而麻木。
边羽以前认为,跑步是解酒的良药,可以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理智。但最近他常感觉,每一次夜里奔跑,都像在走独木桥,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进激流里。
眼前的廊道一直在重复拉近,吊灯随着他的跑步声在熄灭,脚下的光不断暗下去,一个昏暗的世界在他眼前摇摇欲坠,怀中的红酒玫瑰被迎面的风吹散花瓣,一片片染了酒渍似的花瓣飞扑到他流了汗的脸上,飞向他的身后。
连廊逐渐向右弯进一个弧度,拐角的时候,有几个青年人影将走出来。
拉着边羽手的人,突然把他拽到一个巨大的罗马柱后面。边羽靠着罗马柱,后背的冰凉让他因运动而起的燥热降了下去,他微喘着气,脸上一片红酒玫瑰花瓣随汗落在地上。
“哈哈……”边羽流露出了两声笑,特别轻,像风一样吹过去了。
闻莘张大眼睛。
边羽捧起手中的厄瓜多尔玫瑰,上面几枝光突突的花萼和其余被风吹蔫倒的花苞,浅笑着说:“它没活过今晚。”
“……真可惜。”嘴上这么说着,闻莘却一点不觉得惋惜。他瞥见对面店铺卷帘门外摆放着的大座钟,时间尚未到十点,“但是,我赢了。离南瓜马车到来的时间,还有25分钟。你笑了。”
边羽微怔,张张嘴,似乎要说什么话。这个时候,那几个走远的青年,又折了回来。闻莘捂住边羽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做出这个动作后,他自己也愣了一下。他不想让别人撞见他们的秘密空间,本能地便这样做了。
看到边羽疑惑的眼神,他胡乱地解释:“你忘了吗?塞壬的歌声,不能让人听到。”
边羽眨了下眼睛,下意识屏住呼吸,眸子向右斜望去,似乎是想确认那些人走远了没,月色下这双眼睛大而透亮地映着冷青棕色。
闻莘的眉梢动了动,一股燥热的情绪,在他脑中不安地涌动。
他低下头,凝望边羽的脸庞。边羽的脸没有泛一丝绯红,好像不是喝醉了,而只是卸下防备,慵懒地倾斜在罗马柱上。
掌心传来边羽呼吸时的温热,令闻莘这股躁动疯长。
那些人都走远了,身影消失在寂静的夜中。
闻莘放开手,望着边羽翕动的嘴唇,唇瓣上细腻的纹路也许还留有他掌心的余温。
边羽的眸子流转回来,凝望眼前的人。他的眼睛此刻无比纯净,没有忧郁,没有思绪,平静而澄澈,夜色中带着丝勾人的意味。可他分明什么也没做,夜色自然而然在他这双眼上这般作画了,像他的魔力似的,总能有不同姿态。
直白的眼神,令闻莘心中的躁动占据他的理智。在嘴唇靠近前,他低声问:“你以前,也会这样看其他人吗?”
边羽的视野里,所有事物都被眼睫上的水雾浸染得模糊,包括人。因此,他回答:“不会。”
边羽否认的答案,在闻莘听来像某种确认,挑断他最后的防线。
在彼此氤氲酒精气息的氛围下,闻莘低下头,轻柔地吻住这张唇。冰冷的触感只维持片刻,炙热的交融在齿尖荡开。
那束厄瓜多尔玫瑰掉到地上,花瓣飞扬起,暧昧的空气遗留湿润的花香。
边羽眼前看到的是漆黑的蓝夜和无边的海,他只是闭上眼睛,抓住唯一的浮木。心脏跳动的速度还是一如既往平静,然后,意识渐渐变得不清醒。
第27章
阳光打在蓝色的床单上,床单下的人发出方睡醒的呢喃。边羽慢慢睁开双眼,家里的天花板他再熟悉不过,他手伸出被窝,向床头柜的方向抓去,依旧下意识打开床头的收音机。
“今年的第1号台风即将生成,5月中旬鹭岛市或受台风影响……”
收音机里的播报没能让他彻底清醒过来,边羽感觉脑袋有点沉,大概是还没彻底醒酒的缘故,并且身上的酒味冲得他犯晕。喉间无比干渴,他下了床,给自己倒一杯凉白开,一口气整杯都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