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羽的脸色看起来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但下一瞬,他的呼吸突然停滞半秒。紧跟着,闻莘看见,边羽耳后皮肤从耳垂开始泛红,像滴进清水里的血珠般迅速漫到脖颈。然后,一滴汗珠从边羽的额角滑到下颌,他垂眼盯着盘子,睫毛急促颤动两下,眼眶瞬间漫起水光。
一颗眼泪毫无预兆砸在桌布上。
“啊……!”闻莘左手急忙抽出一大沓纸,捂住他脸上的湿痕,右手拍拍他的背说,“放心,我当作,没看到。你已经……比我能吃辣,很多,很多了。”
“咳……”纸巾后面的脸,好半晌,闷出一声咳嗽。
七点整,滨海乐队不再是单纯的乐曲演奏,一个歌手站到中间位,调整话筒:“接下来为大家分享一首爵士乐《Moody Wind》。”他举起一只手数着,“One,two,three,go!”顷刻间,鼓乐和吉他乐响起,歌手慵懒中带丝轻快地唱出歌词,竟是意大利语版的。
菜上全了,边羽吃着炒黄瓜苗,不再去动那盘白灼八爪鱼。闻莘把刚才那个“小插曲”轻松地带了过去,彼此当没发生那件事,唯有桌布上留着一块硬币大的泪印。
这顿饭快结束的时候,闻莘听到远远有个声音:“先生,买束花吧……”
他看到在乐队身后,那个满怀抱玫瑰的姑娘的影子。
“我去一趟washroom(卫生间)。”闻莘让边羽等他一下,起身向那个卖花姑娘走去。
卖花的姑娘步子很快,闻莘小跑着赶上她:“hey,请等一等。”
姑娘停住脚步,转过身,抱着捧花望了闻莘一会儿,随即笑得格外开朗:“先生,买花吗?这是厄瓜多尔进口的玫瑰,有星辰大海、极光、甜心……我们销量最好的是红酒玫瑰。先生,给爱人买一束吧。”
闻莘从口袋里拿出钱包,问:“那一束,红酒玫瑰,多少钱?”
卖花姑娘声音甜甜地说:“我们这束红酒玫瑰呢,是很稀有的品种,一共20朵,要726元。”
闻莘果断掏出一张100欧元给她:“这是外汇,可以吗?”他今天带出来的人民币用完了,还没回店里拿新的,自己用手机转账并不太习惯。
卖花姑娘将所有玫瑰捧花揽到一只手臂里,另一只手臂拿过那张纸币,在手中摸了摸,举高了看。紧接着,她一边把红酒玫瑰递给闻莘,一边说:“收的,但是我不知道汇率,它值多少人民币呢?”
“现在的汇率应该是……”闻莘在脑海里大概计算了一下,“750块多人民币。”(注:该汇率为文章背景时间2023年4月由中国人民银行官方发布汇率,1欧元=7.5008元)
卖花姑娘说:“那我还得找你钱。”
“不用了。”
“真的吗?那谢谢你。”卖花姑娘又反复看手中的100欧元,“它会涨值吧?”
闻莘说:“Maybe,但也可能会贬值,所以你要尽快去银行换。”
“好吧,谢谢。”卖花姑娘将钱收进小挎包里,抱着其他剩下的玫瑰走了。
红酒玫瑰花中,插着一张竹绿色的卡片,卡片上写着“花语:浪漫至死不渝”。
“浪漫至死不渝……”闻莘抱着怀中的红酒玫瑰低念。他的心忽然在这一刻跳得比往常快,一次他认为可以轻轻松松送出去的浪漫,在眼下居然忽地变成一个挑战。他以前从没这样怀疑过自己。
饭桌上,边羽吃饱饭,手撑着下巴,静静欣赏舞台上的意大利腔爵士乐。歌手和队员演唱间带着轻快的动作,而正好在这时,一个男人怀抱玫瑰,从音乐中走过来。
闻莘双手捧着一大束遮过他半张脸的红酒玫瑰,暗纹包装纸在闪烁的彩灯下变幻着色泽。
他走到边羽面前,这颗心此刻称得上忐忑,可他面上还是很镇定的样子,将花送到边羽面前。
当他将花束递出的瞬间,远处的海面恰有汽笛破空,一行沉睡的白鹭被惊起,他的心跟着跳漏半拍,凝神等待边羽的回应。
边羽愣怔半晌,手指掠过花瓣上那一圈酒红色:“花那么多钱,换一夜凋零?”
“因为,我想看看,你把它和其他颜色的花,放在一起,第二天,会不会变色?”
刚才无聊的白俄玫瑰笑话,他居然记得很清楚。默了几秒,边羽说:“要是变色了,你不就买亏了?”
“是啊……”闻莘眼帘垂了垂,“但是,如果是变的颜色,是你喜欢的,那就值得。”
第25章
厄瓜多尔玫瑰被称为花中的“劳斯莱斯”,那位卖“劳斯莱斯”的姑娘常年在此走动,边羽对这个花已经有所了解,算不上特别新奇。
尽管如此,他还是把花抱了过来。
闻莘见他收下花,忐忑的心总算逐渐安下去,这份“浪漫”好在没砸在手里:“我知道这个玫瑰,很特别,它和你很搭配。”玫瑰花的花身整体是粉的,外面花瓣顶上的一圈染上酒红色,就像被红酒泼洒过一样,因此得名红酒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