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明白了。”边羽拿着那份被四叔公在家捏了又捏的合同,起身离开了。
总监笑着说“慢走”,心底嘲笑鄙视一通后,暗暗说倒是难得地不死缠烂打。
下到公司一楼,有家卖这家公司产品的小门店,边羽在里面买了一个挂名纯红木制作的蝴蝶雕像。
申江边的风,今日颇有些凛冽。天上没有太阳,灰暗暗的,江水向来走得不那么着急。
边羽靠在围栏边,一手拿着那只刚买的红木蝴蝶,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拨动一个号码:“喂,你好,请问是消防局吗?我举报有一家公司没有做好消防部署……”他说了那家公司的名字,马上那家公司会被相关人员上门要求整改,够一壶吃。
打完这个电话,边羽没立刻拨下一个电话,他上网稍微查了一些资料,确认税务局的电话后,方拨通号码。这通电话打给税务局,举报那家公司避税漏税。他们的账务立刻会被人上门彻查,届时公司才是真正要出血。
第三通电话,边羽打给市监局,说那家公司卖伪劣假冒产品,在它家买了个挂牌红木的雕像,实际上是纤维木的。接下去,它家生产线上的东西,估计要报废一半。
打完这三个电话后,边羽望着手里那只做工并不精美的蝴蝶雕像。
江风掀起他淡金色的发尾,他的眼眸被阴云染成灰橄榄般的暗色。
他苍白指节攥紧木蝴蝶。
蝴蝶翅膀被镂出了细小的花纹,正是这些花纹没有处理得当,因此纹路暴露了它是合成木的事实。一只不能自己掌握命运的被冒牌的蝴蝶,最美丽的翅膀,成为了自己是拙劣物的证据。哪怕没有这点锦上添花的雕饰也好,也许能一辈子冒牌下去。
这时,边羽耳边一个男声问:“这么狠啊,一连打了三个举报电话?”
边羽对这只蝴蝶的窥探,被这个声音打破。
他微侧头看见声音的主人,一个穿着灰色大衣的男人。年纪估计和他差不太远,也是二十来岁的样子。
“别误会,我是不小心听到的,不是故意偷听。”男人在用手机操控着天上正飞的无人机,注意力在无人机上,没看向边羽这里,话却是在对他说的,“是不是离职了公司不给赔偿?”
“嗯。”边羽平淡地应,凝望申江水,没有和男人太想深聊的意思。
男人又和他说话:“看来那家公司,对你做得挺绝的。是做什么的?我听着好像是传统行业。”
边羽勾了下嘴角,半冷不热地说:“这一带的行业本质不都是金融欺诈吗?”这一带金融公司一度盛行做P2P,其中不乏夹杂着靠合同漏洞来“以小博大”赚取利益的小公司。传统还是不传统,也只是欺诈的方式不同。
男人转过头来看边羽,微是沉默。那是一张,在看到的瞬间,视线就被完全占据的美丽的脸。雪峰似的鼻梁就能一眼吸引到人,然后是眼神,像绵绵细雨,瞧着好似柔软,却蓄满令人心悸的阴郁。
男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令人糜艳的气质、无法令人更惊叹的容貌。
边羽提醒他:“你的无人机。”
男人忙回头注意天上在飞的那东西,它差点就要落到江面里去。他紧忙操作方向杆,无人机重新飞高起来,慢慢从江面飞回男人身边,嗡嗡绕在他们周围,随后缓缓落在地上。
“我在给我朋友拍视频,他们在那艘船上办婚礼。”男人将手柄从手机上拆下,收进挎着的包里,顺便拿出两罐汽水,递了一瓶给边羽。
边羽接过他的汽水,才去注意那艘驶远了游轮,游轮甲板处栓着一串扎在一起的白色和银色气球,还搭有一个白玫瑰花门,大约只能看清这两个比较显眼的摆设,其余宾客走动,谁是新娘谁是新郎并看不出,约摸是有欢庆声,只是隔着江水听不见。
“三十多岁的人了,恋爱谈了七八段,终于找到对的人。”男人应该是在说他那朋友,同时是在找话题。
边羽打开易拉罐的拉扣,对故事不是很兴趣,但是接着他的话问:“为什么?”
“嗯?”男人没太明白他在对哪个点提问。
“恋爱需要谈七八段吗?”边羽补全了问题。
男人半是一怔,估计是没在现代社会听过如此“单纯”的疑问,随即笑了一声:“是啊。对于有些人来说需要吧。”
“比如你这个朋友?”边羽对陌生人说话向来不那么客气。
“嗯……对,比如我这个朋友。”男人竟认同了边羽对他朋友的看法,“说实话,他学历高,家境好,性格也是很不错的,要谈朋友总是容易。我想你也是吧?”
“嗯?”这回换边羽听不懂他最后那个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