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争停下车。
两个人从车上下来。
茫茫一片开阔的雪地,不远处,坐立一架小飞机,飞机表面有自己国家的国旗标志。
望着那辆小飞机,边羽略出神。他不禁想到过往驾驶塞斯纳飞机的记忆。
这架飞机的机型,与他驾驶过的塞斯纳是一致的。他甚至还能记得怎么开。
只是现在……
“军队把一部分道路封锁了,所有车都通行不了。”尧争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说得漫不经心,“这辆小飞机是领事馆安排借的,报备过,可以当出行工具。”
边羽望了一眼四周,空无人烟:“那飞行员呢?”
尧争笑了笑,像是早知他会问:“他不敢来了。他住戈梅利,今天边境红色警报,他连家门都不敢出。”
边羽顿了顿:“那这飞机,不是白借了?”
“——不白借。”尧争忽然看着他,语气转轻,“你来开。”
边羽转头看向尧争,神色怔住,转瞬,浮现出一丝错愕。
“你当我的私人机长。虽然你没通过飞行报备,但现在我们别无选择。就算被发现了,我也有办法摆平——他们这里,拿钱就可以搞定了。”
边羽眼睫颤了下:“你在说什么……我都多久没走进过驾驶舱了。”
“但你记得怎么飞。”尧争走近了他些,低头说,“从斯卢茨克起飞,到霍季河下方林地,最多四十分钟。我相信你。”
愣过好一会儿,边羽垂下眼皮,嘴角微动。
他知道自己该拒绝的,因为这是一个疯狂的决策,一切都在不合规之外。
可是……
“路面不能通行。他们晚上会到那个坐标点接我们。我们不飞过去的话,就没法回去了。”尧争将手轻放在他的肩上,“辛苦你了。”
边羽凝望那架飞机,终究没说出什么,只听见风从耳边滑过去。
机舱内光线温和,仪表灯一盏盏亮起。
边羽坐在主驾驶位,熟练地调整操纵杆、检查仪表读数,口中轻声复诵:“油门稳定,副翼锁定……航向校准完成。”
尧争坐在副驾驶座上,安静地看着他的每一步操作。
起飞前,边羽抱有顾虑地看向尧争:“我很多年没操作过了,而且,我在国内的基因检测报告还没出来。你不怕我真有色盲吗?”
“最坏的结局,无非是一起死。你会因为这个害怕吗?”尧争问。
边羽当然不怕。
他曾以为自己能坦然接受命运,对飞行已没有任何的执念。
但是再次坐在这个座位上,将手放在操纵杆上。
边羽迟缓地有些激动,有些钝痛。
他这瞬间极端地想着,如果能让他再驾驶一次飞机,他想他死也愿意。
尧争从边羽的表情上读到他的答案。
“死亡,我从来不怕。”透过挡风玻璃,尧争望着前方与雪地连在一起的,白白的天,“我唯一害怕的是,如果真的一起死了,你会上天堂,我会下地狱。”他停顿了下,声音转轻,“那就见不到你了。”
雪点儿静静落在挡风玻璃上,融化成水,往下淌。
边羽抿了抿唇,双手放上操纵杆,轻声回应:“扣好安全带。”
飞机缓缓上升。
边羽看见眼前的水平线慢慢往下掉。而天,却在一点一点的,与自己拉近。
时隔七年多,边羽又看见了那样的天——不再是黑白的雪日,是纯白的天。彻底的白,轻盈、温柔,不带死亡的冷意。
他在飞。
真正意义上的再次飞翔。
他感觉风从胸腔穿过,不疾不徐,像一样久违的东西,在体内被唤醒。
飞机在霍季河南岸的小块空地上缓缓降落。这里位于演习区之外,早已被设定为安全坐标。同时尧争也找关系塞了钱,那些人就算发现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四周空无一人,地面偶有未被冻死的草尖摇曳,天光半暖。
边羽从飞机上下来后,心脏迟来地快速跳动。
边羽凝望自己的双手,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又成功飞了一次。
嘴角微扬起了自己一个也察觉不到的笑意,边羽将双手捂在自己脸上。
稍微冷静下来后,他在看清他们所在的地方。
其实刚才在降落的时候,边羽大概就看清这地方的布局了。
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条冰冻起来的小河,河旁有片光秃秃的小树林。
西南方向有棵枝头还挂着零星枯叶的枫树,枫树后面有一座大门紧闭的白色建筑物,建筑物旁伫立一尊爱神雕塑。
“在这里等他们?”
“等会儿有地方坐着等,现在先散散心。”尧争拉起边羽的手,向爱神雕塑的方向走去。
“听过普绪克和厄洛斯的故事吗?”雪地很滑,尧争把边羽的手拉得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