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羽的心被触动了一下,手指微微一颤:“她在明斯克?”
“嗯。”
边羽没继续往下问了。他很能体会到刚才四叔公见到女儿照片时的心情,但不一样的是,四叔公会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自己的家人,会表现得那么的明确。但边羽不敢知道得更多。
因为他不清楚,母亲是不是真的愿意见到自己。
“你别怕。你的境遇至少不会比我差。”尧争见他神色犹疑不定,安慰道。
边羽不懂他说的“境遇”是什么,只是听着这个安慰轻点了一下头。随后,又有些好奇地看着尧争。
尧争问:“你想知道我过去的事情吗?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你说吧。”边羽突然发现,他其实还没好好地了解过尧争。
“我儿时的记忆一直在漂泊。6岁以前,我跟姑姑一家在香港生活,6岁到12岁,我和他们住在杭州。之后,我又跟随我姑姑一家辗转去多个城市做生意。在我记忆里,除了我姑姑以外,就没有别的亲人。”尧争细细跟边羽说道,“后来,我姑姑跟我讲了我的身世。”
边羽睁大眼睛望着他,耐心地听着。
“我姑姑和我的籍贯应该是在东北。我奶奶在旧中国时期是性工作者,新中国成立后,她被教化,成为了纺织厂的女工。到我父母亲那一辈,遇到大下岗。我奶奶又亲眼看着我母亲迫于生活压力成为性工作者。而我父亲,则因为抢劫未遂而被送进监狱。这些事发生时,我一岁。”默了一瞬,尧争才又开口,“奶奶因为年纪大了,无法抚养我,将我送到在广州打工的姑姑和姑父手中。我的姑姑成为我的养母,我的姑父成为我的养父。”
边羽想到尧争曾说的,差点杀了自己养父的事情。也在听到尧争的身世之后,心里默默明白,为什么尧争当时会说,召觅是他最讨厌的那种人。
“我7岁那年差点杀死的养父,其实就是我的姑父。”尧争说到此处,目光变得有些阴寒,“他当年和我姑姑是在广州打工时认识的,后来自己出去做生意。生意有时好有时坏。生意好的时候,他对我们很好,会给我们钱花,我从来不拿他的钱。因我知道,生意差的时候,他就会虐待拿过他钱的人。7岁那年,我差点用烛台打死他。自那以后,他不止一次想杀了我。
“但后来,他事业越做越大,发现身边能信任的人只有我。他唯一的儿子,在12岁那年被他罚在雨里跪了6个小时,得肺炎死了。他靠黑产起家,身边的人都想他死,这样才能吞并他的那块蛋糕。只有我能帮他,同时我又很能干。所以,逐渐,我接手了他的工作。又慢慢的,接手他的产业。”
“所以,雾鹰集团,其实是你姑父的?”边羽问。
尧争摇了一下头:“不全是。那也是他从自己的恩人手里抢来的。”
澳门那些产业复杂的发家史,堪比香港黄金年代拍的那些电影。一时半会儿,谁都说不清。
“但现在,整个雾鹰都是你的。”边羽说。
尧争眼眸微垂:“我姑父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可能是早年酗酒过度留下的后遗症,他脑袋里的血管几乎一大半都堵住了。他对下面的人很残暴,大家早就不服他了。我确实恨他,但我挤掉他,让雾鹰到我手上,是顺应大家的心意。也不全是报复。”沉默了许久,他眸中的寒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从风暴中走出来的人那般的冷静,“我的前半生,大概就是这样。当然还有很多不好的事情我不想说,你要是想知道,以后慢慢告诉你。”
“你的人生很多彩。”边羽大概是今天才真的看清眼前的男人,“你的勇气,也比我大得多。”
“未必吧。”尧争微一笑,“我从小到大见过太多的黑暗。我一直认为,世上大多数人都是傲慢自私、野蛮粗鄙、带动物性的。你能力很强,你有很多选择的机会,也有选择走任何一条道路的资本。可你没有这么做,因为你总是为他人着想。”他用带着欣赏性的目光凝视边羽,“放弃荣耀,比选择往前要有勇气得多。我觉得,你比我强大。”
“我不觉得我有你说得那么好。”
“那我怎么会被你吸引?”
这句话把边羽反问住了。
不是还在聊黑暗成长史吗?怎么尧争能突然又把话题扯到这种东西上?
边羽真是佩服他随时随地能把话题转到调情上的能力。
边羽绝对不想迎合他,从床上站起来:“好了,我的房间你也看够了,我们下去吧。”
他想往外走,却突然被一个力道拉住。
尧争猛地将边羽拉到怀中,边羽不得不被迫跌坐到他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