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文舟一点也不觉得,那些世上最好的词汇,拿来形容边羽有什么夸张的。
吃过中午这顿简单的饭,越文舟不断看手机上的行程,欲言又止。边羽问有什么事吗,越文舟支支吾吾一会儿,说要去制服店量尺寸,对方好提前开始定做制服。
边羽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说那就去吧。
越文舟说:“这家店我不知道在哪里,导航上的地点好像是错的,评论都说店铺不在那里。”
“这里的导航地图有时候不准。”边羽看了眼店后面跟着的道路的名字,“我知道在哪,要坐公交去。你跟我走吧。”
“好。”跟边羽等公交的时候,越文舟神情纠结了好一会儿,“边羽。”
“嗯?”
越文舟犹豫良久:“我想说……我其实并不想一直提以前的事情。我不知道,我经常提起来,你会不会心里不好受。”他看边羽沉默着,赶忙说,“那家制服店,我可以回头自己去找。这件事,也没那么着急。你不一定要陪我去。”
“你想太多了。”边羽见公交车要来了,迈步向马路外的等候站台走去,“人不会一直活在过去的。而且,我不觉得过去的事很重要。”这话就跟风一样轻,一下子被吹到很远的地方去。
公交车到了,车门打开,边羽上车去。
越文舟看得出来,边羽没有完全不在意,但还是默契地决定不再去提这个事情,跟着上车去。
公交车内,一眼望去座位上都坐着人。只有一个靠窗的座位空着,是因有个人到这站下去了,位子才空出来。越文舟让边羽去坐着,自己则站在旁边,拉着横杆上的手环。
车行驶了两站,上来一个孕妇。边羽起身让孕妇坐下,自己站到一边去。到第三站时,一下子上来许多乘客,密密麻麻地向边羽的方向涌过来。越文舟便下意识地站到边羽身后,暗中护着他,不让人流靠近他。
边羽似乎是未察觉到的。像他往年数个昏醉的夜那样,越文舟深夜中默默站在他身后,不让他跌倒。但他一向是未察觉到。
微一转头,边羽见越文舟递来一枚iPhone耳机:“还有三站才到。要不要听会儿歌?”
边羽接过那枚耳机戴上,耳机中流出旋律轻缓的英文乐:“和你当年听的风格不一样。”
只是句再简单不过的话,越文舟却骤然感受到心抽地一下,随着记忆的波动而颤起来。
他凝望边羽在阳光下,戴着蓝牙耳机的侧脸。这画面和七年前夏季的某一天,遥遥嵌合起来。
2016年5月。实验大楼,天台。越文舟独自站在围栏边,戴着连线的耳机听音乐。好一会儿,他才发现身后另一端的围栏角落,边羽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人双手撑着围栏眺望远处的景色。
越文舟盯着蓝天下的边羽出了会儿神,直到对方侧过头,他才迟迟将眼神收回来。
边羽侧头见到越文舟,瞥见他戴的耳机,问:“可以听听你放的音乐吗?”
越文舟一直以为像边羽这样高傲的人,是不会主动跟人说话的,哪怕他们现在已经是同班同学。所以听到边羽开口问这句话时,越文舟一时间没有反应。
边羽以为对方不乐意,便没再说什么,继续将脸转向远处的景色。天台的风将他的头发吹得飞扬,这头发染的是深深的黑,叫人一点看不出他原本的发色。
身后那个人缓缓走过来了,手上拿着的是一六年新款的VIVO音乐手机,他将连线的耳机分一只给边羽。
边羽接过耳机,戴在耳朵上。耳机里放的是中文流行乐,正唱到副歌部分。是边羽耳熟但自己没仔细听过的歌:“这是什么歌?”
“《幻听》。”
“哦,你喜欢这样的歌。”
边羽这句话并没什么深意,越文舟却担心对方不喜欢似的:“你觉得不好听,可以换一首。”拿起手机,打开音乐软件问,“你想听什么?”
“不用。”边羽说,“我对音乐没什么追求,什么歌在我听来都一样。雅俗共赏。”
“你平时不听歌吗?”
“训练很紧的时候,会在休息时听点纯音乐。”
越文舟心说,那他下次下载点纯音乐在里面。
这首歌只剩下一分多钟而已。边羽安静地度过了这一分多钟,在结束音响起时,他摘下耳机,还给越文舟:“听完了。谢谢。”
跟着他就步伐干净地离开天台,下了楼去。
越文舟依稀记得那一年,他拿着被还回来的那只耳机,心想,那首歌要是再长一点就好了。
那一年,边羽话同现在一样少。但他的步伐总是像随时能翱翔的鹰那样坚定利落,眼底永远藏着自信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