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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当季月欢突兀地睁开眼时,她茫然地盯着帐顶几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这是……失眠了?
季月欢有个毛病,她的睡眠不能断,要么一觉睡到天亮,一旦中途醒来,她便再也睡不着了。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醒的,但这会儿意识清明,她也没有了睡意。
窗外夜色很好,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室内撒下清辉,季月欢缓缓坐起身。
休息了大半天,也抹了药,她下面已经不是那么疼了,她感觉了一下,没什么大碍,便起身,从床边的一个箱子里翻出一瓶酒,走了出去。
她没有惊动任何人,径自往前院而去。
季月欢之前就注意到,倚翠轩的前院有一棵一人环抱的槐树,树枝粗壮,如今赏月正好。
到了那棵槐树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往上爬,她只是没那么疼了,又不是不疼,爬树还是太折腾。
下次吧。
季月欢靠着树干坐下,开了酒封,一口又一口地喝着。
于是祁曜君来的时候,入目的就是身着月白寝衣的美人,沐着满天清辉在树下独酌的画面。
第42章 好感-1
那场景美得过于梦幻,以至于祁曜君都晃了一下神。
他是独自来的,虽然白天的事他对季月欢有气,但晚间的时候,陈利民将关于女医制度的折子递了过来,他免不了又想起她。
这才忆起,他白日去找倚翠轩,除了看她到底伤得怎么样,最主要的还是想问她对于女医制度的看法。
季月欢说祁曜君是明君,这一点是没错的。
他虽贵为皇帝,但却不是那种纯粹的,或者说,大家刻板印象中的皇帝,毕竟他生于乱世,并不是自小锦衣玉食的皇家儿女,他也吃过乱世的苦,更见识过乱世中兵荒马乱,民不聊生。
登基那一刻起,他便立志要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于是广招贤才,善纳谏言也是他一直在做的事情。
女医于民有利,季月欢作为这个概念的最初提出者,她的想法,他总要重视几分。
不同于那些个轻视女子的君主,祁曜君跟随先帝打天下的时候,也见识过不少巾帼英雄,哪怕平头老百姓中,也有不少女子,其心性之坚不输男儿。
尤其在某些时候,女子看待事情总有其细致独特的一面,这也是他想找季月欢好好谈谈的一个重要原因。
至于说后宫不得干政?
祁曜君倒没有这方面的忌讳,也不是没有,更准确来说,在他心里,季家对他还构不成威胁,况且只是听听想法,又不是要季月欢插手此事,如果连这点儿魄力都没有,他这个皇帝干脆别当了。
可他才罚了季月欢禁足,晚上再大张旗鼓地去倚翠轩到底不好。
先前本就因着她太过扎眼才招惹是非,如今再去,这后宫是别想安宁了。
思来想去,他到底是叫崔德海待在龙吟宫,作出他今晚在龙吟宫独寝的假象,而他则亲自来倚翠轩一趟。
他也是思才心切,都快走到洛悦宫了才想起来,这个时辰,那小妮子怕是早已就寝。
但来都来了,万一呢?
结果万万没想到,她不仅没就寝,还跑到树下喝酒。
他站在不远处,盯着那道人影,季月欢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只仰头靠在树干上,望着天上的月亮,手中的酒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送。
清冷冷的月光落进她那双乌黑的瞳眸里,让那双眼睛看起来比平时亮些,但祁曜君总有一种感觉。
那月亮只是嵌在了她眼中而已,月光能照亮这个漆黑的夜晚,却照不亮她眼中的无边墨色。
非但失去光辉,反倒被她眼中的浓雾吞噬,只留下小小一个点,勉强守住存在的痕迹。
她真的是季家四小姐吗?
祁曜君心头没来由冒出这样一个古怪的念头。
毕竟按昌风查到的资料显示,季月欢可是自小被宠着长大的,一个连苦都没怎么吃过的小丫头,为何会有如此沉闷的气息?
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甩去,还没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调包他的嫔妃。
约莫还是观星台一事给她的打击太大了吧。
想着,他便走了过去。
季月欢与其说是在赏月,不如说是在对着月亮发呆,以至于直到祁曜君的影子落到她身上,她才反应过来面前站了个人。
她没有被吓到,喝了酒的季月欢胆子比平时大一些,也更懒,她不怎么醉,相反越是喝酒越是清醒。
她知道按着这个时代的规矩,此刻她应该起身给他行礼,但她实在不想动,便没起来,只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自来熟地招呼他:
“坐。”
祁曜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