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德海倒是有心提醒,不过都被自家皇上眼神制止了,他心里寻思着季常在倒是不一般,还没侍寝就能被皇上这般放在心上,未来只怕不可小觑,他往后的态度可得恭敬点儿。
等祁曜君踏进门的时候,太医已经在给季月欢把脉了。
祁曜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季月欢额头那个红肿起来的大包。
小姑娘是好看的,她才十五岁呢,这个年纪五官还没长开,但那在选秀的时候已经是肉眼可见的明艳大气,若是给她时间,指不定出落成个怎么样的天姿国色。
这会儿却被那一个大包破坏了美感,倒也不是就不美了,只是美人有了瑕,到底瞧着碍眼。
再往下打量,祁曜君就撞进一双漆黑的眼。
他不由一怔。
无他,那双眸子太黑了,像一团化不开的雾,稠得让人心惊。像是暗无天日的深渊似的,看一眼都要把人卷进去,万劫不复。
最后四个字出来的时候他猛地回神,自己都惊了,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什么万劫不复,他可是九五至尊!
可……
先前选秀那会儿,这丫头的眸子有那么黑吗?
他没印象,那会儿确实是被她的美貌晃了眼,光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就已经足够吸引全部的注意力,反倒没有仔细去瞧那一双眼睛了。
如今瞧了,他不知怎么的,心里头有些不舒服。
他不是没见过黑眸的人,比如他后宫里那位安美人就是一双墨瞳,可她瞧人的时候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灵动鲜活得像是一只调皮的猫儿。
哪里像面前这个,眼里郁气沉沉,像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暗得叫人心惊。
其实如果祁曜君生活在现代,大概会知道有另一个词可以更准确地形容季月欢现在的状态——厌世。
但哪怕他不知道,也不妨碍他见着这个样子的季月欢,心中不虞。
他记得她选秀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这才多久?
也或许是她此刻的脸色过于苍白,这才将那墨色衬得格外浓稠。
这么想着脸色就更差了,他直接去问边上跪着的南星:
“怎么伺候的?”
来自上位者的威压在压得南星喘不过气,她方才就在想对策了,万不能让皇上知道她家小姐有自戕的念头,那就只有……把这一切都推到先前的意外上。
反正她家小姐落得如斯地步也是因为这事儿,此刻也不是把事情往严重了说而已,还能叫皇上给小姐做主。
想是这么想,但这到底是欺君,南星都不敢抬头,只伏在地上瑟缩着颤声开口:
“回禀皇上,奴婢有罪,昨夜月色极好,小……小主……”
第4章 痴儿
南星险些将在家里的称谓带出来,好在意识到面前这位是说一不二的君王,及时改了口,“小主听闻观星阁是极佳的赏月之地,就带着奴婢们去了。”
回想起昨夜的情形,南星到现在都有些后怕,她声音都哽咽了起来:
“可是在赏月结束,小主刚准备下来的时候,却被一个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太监撞上,小主……小主就从台阶上跌落了下去……”
冬霜也是怆然,在一旁跪了下去,悲泣道:
“求皇上明鉴!那台阶好高,好长,小主一路跌下去,险些……险些……”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一时间祁曜君的耳边都是细碎的哭声。
祁曜君按了按太阳穴。
观星台他知道,那里视野极好,是宫里最高的几座宫殿之一,人就是半道从那上面跌下来都够呛,但听这两个下人的意思,她是从最上头摔下来的。
那么高的地儿一路滚下来,难怪了,别说额头磕个大包,她还能活着都算是命大的。
这么想着,他下意识朝这件事本身的主人公看去,却发现季月欢作为苦主反倒平静得很,没有顺着底下人向他哭诉委屈,甚至像在听着别人的故事,一切与她无关似的。
事实上季月欢确实是在听别人的故事,或者说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没听这些人在说什么。
那副事不关己的架势不知怎么,让祁曜君有些恼怒,他剑眉倒竖,厉声喝问:
“放肆!什么不长眼的奴才胆敢冲撞朕的宫妃?人呢?”
南星和冬霜的头伏得更低:
“回禀皇上,那奴才一直低着头,而且夜晚天色暗极,奴婢们手里提的宫灯也未能照清他的面容,他撞完主子之后就飞快跑走了,奴婢们忧心主子的伤势,根本顾不上……”
也就是说,人逃了。
祁曜君都不用查,就知道所谓的冲撞根本就是蓄意谋害!
他怒火中烧,抬脚将一旁季月欢先前准备上吊的凳子踹倒,“哐当”的声响吓得所有人都是一哆嗦,连带着原本出神的季月欢都回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