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他那会儿只急着入内寻她,更加不会分神。
“行,那朕便去仔细瞧瞧,若是她不在……”
祁曜君冷笑,“朕可以特许你进宫,也能随时收回这个特许。”
南星脸色白了一下,但没有改口,“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祁曜君拂袖而去。
重新返回前院,祁曜君才知道南星为什么说他没有看仔细。
因为季月欢根本没有在槐树下,反而是在槐树上。
她也不知道怎么爬上去的,那槐树枝繁叶茂,将她小小的身形遮挡了一个严严实实,若不是他看到树后落了一地的酒瓶,觉察到了端倪,顺着酒瓶的位置仰起头,勉强借着月色才能看见里头的身影,或许谁都注意不到这树上藏了个人。
他纵身而上,找了根离她最近的枝干也顺势坐下。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影影绰绰落在两人身上,季月欢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淡漠地收回目光,抬起手中的酒壶又要往嘴边送,被祁曜君抬手拦截。
“都喝了多少了,还不够?”
季月欢不说话,只是略微调整了一下坐姿,一只脚微微屈膝踩在树干上,没有被制住的那只手,手肘撑在曲起的膝盖上方,借以支起她醉眼朦胧的脑袋瓜,另一只脚则自然地垂落下去,如果不是一只手被祁曜君制住,倒是透着一股子潇洒恣意味道。
树叶在她的轻微的动作间发出簌簌的声响,有叶子洋洋洒洒落下,谁都没有在意。
她没有回答祁曜君的问题,只是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蓦地笑出声。
这声轻笑来的莫名其妙,祁曜君皱起眉,“你笑什么?”
“我想了很久。”
季月欢终于开口,那声音透着股慵懒的哑,像浸透水的沙,细细密密地在他耳畔摩挲,激起一阵酥麻。
祁曜君喉结微微滚动,下意识顺着她的话问,“什么?”
她语调仍旧慢悠悠的,“我发现你人设的崩塌,原因似乎是……”
她顿住,那双反射着细碎月光的眸子闪动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瞬间收起,那浸了水的沙也在瞬间结冰。
“祁朝纪,你居然妄想救我。”
第238章 谁在自负
祁曜君不是很理解她口中的人设崩塌是什么意思,但他已经习惯了略过她话中他听不懂的部分。
“妄想?”
祁曜君一边咀嚼着这个词,一边从她手中将那剩下的大半壶酒夺了回来,自己仰头喝了一口后,神色平淡地开口。
“或许吧,但谁又规定,妄想不可以化作现实?朕的皇位,于谁不是妄想,但朕不还是坐上了?季月欢,你说,到底是朕自负,还是你自负?你凭什么认为,朕救不了你?”
季月欢皱眉,显然对他抢自己酒喝这件事不高兴,但她很快便意识到自己抢不回来,只能撇撇嘴,将手收回来,随手捋了一下自己鬓边的碎发,淡声道:
“就凭,我的背后是命。”
此命终身运不通,劳劳做事尽皆空。
就算剧情崩坏,她身上背负的命数也改不了。
季月欢又挪了挪位置,让自己整个人的后背可以更加放松地靠着槐树的主干,而这个姿势,让落进她眼中的月光少了许多,她仰头看向距离自己半尺之上的祁曜君,借着叶子的阴翳,遮蔽掉眼神中的情绪。
可她忘了,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夜能视物,莫说今晚月色极佳,叶影的遮蔽效果大打折扣,即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他也能将她的目光看得一清二楚。
可即便如此,祁曜君还是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因为他发现,季月欢看向他的眼神里,竟然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悲伤,又似乎有些许对他的怜悯。
“祁朝纪,你根本不知道你选了一条多么难走的路。”
那条路谢宇走了十年,一路坎坷,兜兜转转,却还是回到了起点。
她分明不想让眼前的男人重蹈覆辙,但他,太固执了。
她记得她说过很多次,“祁朝纪,你救不了我”,可他怎么就不死心呢。
“难?”
祁曜君觉得这个词很好笑,他站到如今的高度,有什么比治理天下还难?
“是啊。”
季月欢语气怅然。
“救我,很难。”
“与天斗,很难。”
“要我爱你,更是难上加难。”
祁曜君没有说话,四下一时之间变得静谧,但也不是全然的死寂。
耳畔有夜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有忽远忽近的虫鸣,还有……他们彼此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时间的流速在这一刻变得很缓,季月欢也不急,她就静静地等。
在话出口后,她想过无数种可能,祁曜君或许会暴怒,或许会失望,甚至直接跳下树去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