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雨倾着杯子等他倒满酒,咽了一口,“我只是不想欠你。因为我讨厌你。”
静默。
何奕宁好像已经脱敏了。听到了池雨的回答,他没有之前那般难受,反而心平气和地问:“为什么讨厌我?”
池雨扬起杯子将剩下的酒全都吞进口中,领口和颈部流了酒,亮晶晶的,他随手一擦,倾靠过来,双手撑着椅子,将何奕宁圈在自己的身下,“你抢走了我的第一名,抢走了朋友,抢走了我的舒适区。”
何奕宁仰头看着他,酒味浸了过来,两人挨得极近,他盯着池雨水润的唇,滚了滚喉咙,他好像被弥漫在空气中的酒味影响到了,脑袋晕乎乎的,抬起头,往池雨唇上碰了下。
池雨猛地与他分开,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拿过酒瓶往杯子倒满酒,一口喝完。
他躲避的动作落到何奕宁眼中像惊慌失措的小鹿,除了可爱还是可爱。
“那我现在不是第一了。你还讨厌我吗?”何奕宁打量着他的脸。
“讨厌。”池雨抱着杯子,并不直视他。
“为什么?”
“你比我有钱。”
“那我把钱都给你。”
池雨讨厌有钱人不把钱当回事的傲慢,“我还讨厌你长得好看。”
何奕宁笑着说:“那我毁容。”
池雨皱着眉头,“那我讨厌你父母健在,你是不是还要亲手弑父弑母?”
何奕宁伸手轻点在他的脑袋上,“是不是喝醉了?”
池雨拍开他的手,又灌了几杯,然后说:“我嫉妒你。”
嫉妒。
嫉妒是一种坏情绪,当一个人拥有其渴望却未能获得的事物时,这种又酸又涩让人异常难受的感觉就会霸占理智。
池雨喝了许多,酒意涌上面颊,彩霞般的红落在眼尾,哭过一般。
何奕宁问:“嫉妒我什么呢?你聪明又细心,字写得很好看,有毅力有胆魄,你也有很多闪光点。”
“这不一样。”池雨搁下杯子,玻璃撞上木头的声音响亮,“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在你来之前,所有人都只来问我问题,所有人的作业都只找我借,就算没有你那张出色的脸,大家在看向我时,都带有敬佩的神情。可你来了之后,完全变了。我像你的附属品一样,只要和你站在一起,所有人在看我时都要先看向你。”
何奕宁抿起了唇。在所有人都看向他时,他的目光一直留在池雨身上。
池雨继续说:“凭什么呢……凭什么你要长相有长相,要家境有家境,要才能有才能,要成绩有成绩……我认真听课认真学习,比不过你花十分之一的时间。你考第一名,张采文吴天旺刘颖都把你当成很好的朋友,班里的同学都会用欣赏的目光看向你。就因为你希望宁希下雪,老天都会为你下一场雪。可是我的妈妈死在了下雪的第二天……”
他有些醉了,说起话来前不搭后,但每一句话落在何奕宁耳朵里都很伤人。
池雨妈妈去世那天,是何奕宁无意闯入池雨生活的那天。那天明明是两人关系变好的初始。
何奕宁抬起了眼,望着他,“从那天开始的吗?”
眼前开始出现重影,池雨摇了摇脑袋,“什么?”
“赶走我的计划,是从我去你家里那一天开始的吗?”
池雨:“不是。从和你成为朋友的第一天,我就想赶走你了。”
何奕宁搭在膝盖上的手顿了会儿,手指落了下去。
桌上的饭菜早已变凉,空的酒瓶一个接一个地放在地上,池雨借酒麻痹自己,何奕宁安静地陪在一边。
“池雨,你觉得我对你好吗?”
池雨意识深深浅浅,理智断了线,“很好啊,像我爸一样。不对,我爸没有你对我好,他还打我呢。”
他指着额头上的疤,“看,这是他打的我。不过他死了,他现在打不了我了。”
很多喝醉了的人与平时完全不同。池雨就是其中一个。平时话少性子闷,喝醉后像安了新喉咙一样,说起话来喋喋不休,吵得像只鹦鹉。
但何奕宁很享受池雨喝醉了的絮絮叨叨。虽然并非叙述者的一厢情愿,但这种变相的吐露心声意外地让他感到满足。
池雨说:“哪有一来新班级就给认识没到多久的人买早餐,干什么事都很照顾对方,好得让我觉得你图谋不轨。”
何奕宁说:“我就是图谋不轨。”
池雨一副果然如此的可爱模样,“我就知道!你肯定对我不怀好意。”
何奕宁轻轻叹气,“我喜欢你。”
短短四个字,给池雨丧失意识的思绪造成了不小的障碍,他好像在解读“喜欢”是什么意思,呆滞了的表情带上惊恐时,意味着他明白过来何奕宁的表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