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记忆清清凉凉,如酷暑中的夏风,伴随着蝉鸣阳光,大光圈圈住的绿叶,浸泡在汽水味里的欢声笑语,干净得像晒在阳台上随风摇摆的白色衬衫。
好像在高二时那个寻常的周末,没有课的下午,从床上坐起来,糖果慵懒地躺在床旁,他伸手揉着猫毛,手机里是与他聊着天的池雨。
可是等夏天完全地占据宁希时,何奕宁已经离开了宁希。
关于夏天里池雨的记忆,只是他杜撰的。从来没存在过。从来没有。
存在于他记忆中的池雨纯净得像水一般,干净又透明,喝到嘴里尝不出什么味道。但当那份感情剧烈地灼烧起来时,内液在高温下滚滚蒸发,缺水的躯体便渴望着水,他仿佛成了在干燥沙漠濒死的人,恨不得将天空馈赠的每一滴雨都咽入口中。
他渴望能拥有池雨。
可是池雨对他避之不及。
就好像手不能一直捧住水一样,就算能掬住一时,水还是能透过指缝滴落,无声无息地消失。
很多关于池雨的片段在脑中闪过,掺入了许厉的记忆不合时宜地跳了出来。
他这位风评极差的表哥一向随心所欲,却活得无忧无虑,想要的东西基本都能获得。
他忽然想起了许厉的第一个恋人。
他听许厉说过,那个男孩拿了钱甘愿被他“包养”,起初还很抗拒,分手时却死缠烂打地要跟着许厉。
如果……
他是不是不应该太执拗,不应该太被规矩束缚。留住水的方式不一定只有手捧,将水冻成冰块,不就能握在掌心里了吗?
让他自私一次吧。
他默默许下了愿,老天好像听见了,眷顾般赐给了他这个机会。
池雨:“你什么意思?”
他狠下心,维持着被池雨拽住自己领子的动作,仰着头望着他,说:“你说呢?我应该是什么意思?”
池雨将他狠狠按在椅子背上,捏住布料的手拽得发白,“你喜欢男的?”
视线相碰,剑拔弩张的气势。
何奕宁:“是。”
“胡说。”池雨盯着他,“不可能。你胡说。”
他脸上的不可置信化为锋利的实质,刮得何奕宁心颤,“是真的。池雨,你难道不希望这是真的吗?你不是和那么多人说了吗,我喜欢男的。”
“何奕宁,你为了报复我,这种话都能说得出来吗?”池雨双手往中间移动,拇指掐在锁骨窝,倾身的动作使他不得不抬起腿搭在椅子上。
何奕宁瞟了眼自己双腿中的膝盖,脖子上是池雨指腹的温度,池雨挨得极近,气息打在他的脸上,他询问地看向虚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有那么不能接受吗?”
池雨稍稍用了力,手指重重压在了皮肤上,理智使他收了不少的力,及时克制住了杀人的冲动,“你喜欢男的?所以想让我把屁股给你上?”
头一次听见池雨说这么直接的话,还是这么近的池雨,何奕宁瞳孔缩了缩,他日思夜想的人接着口出狂言,冲击着他的理智,“就这么讨厌我吗?想用这种践踏别人尊严的方式来报仇吗?你知道男生之间怎么做吗?你知道真的做的时候你要进入的是什么地方吗?何奕宁你报复人付出的可真够大。”
池雨讨厌同性恋,但不意味着他什么都不了解。在经历了谢鹏那件事后,他有私下看过同之间的事。
他不太记得自己刚知道这些东西的心情是什么了。震撼?恶心?
他当时觉着,这些东西无论如何都不会与他扯上联系,慢慢就抛之脑后了。
可是现在,把这些事将他与何奕宁联系在一起,才想象到两人亲近的画面,他感觉到胃里一阵翻涌,胃部痉挛得好像吞进了数只虫子。
何奕宁静静地听着他说,放任他的颈部位于池雨手中,“我知道。”
“我还以为你不讨厌我呢。”池雨松开了手站直身子,手垂在身侧,平静地阐述着,“原来已经讨厌到要用这种方法来报复我了吗。”
他无力地垂着脑袋,冷静外表里,乱掉的脑子试图修缮毁掉了的基筑。
垂头丧气的可怜模样,如何让一个爱他的人继续自私?
何奕宁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又松动了:“池雨……”
“我去澄清真相,我跟宁希一中的所有人说那年的事都是我造的遥,我还你清白。”池雨说,“你借我钱,只要你借我钱,我什么事都能干。”
何奕宁捏在掌心里的手指快要抠破皮肤,他告诉自己,再自私一会儿,马上就能成功了。
“我说了,要借你钱,除非用你自己来换。”
池雨不说话了。
何奕宁看着他,自私的心又开始摇摆不定。
要不还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