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奕宁走过巷子,来到池雨的家门口时,他白色的运动鞋边染上了一层泥。
面前破破烂烂的门大敞着,里边空无一物,堆满的废弃物塞在了角落,地上洒满了垃圾,废旧得没有一点有人居住过的样子。
——池雨搬家了。
他不死心地敲开了隔壁邻居的门,开门的大婶对他这张脸有些印象,“找池雨啊?他搬家了。”
何奕宁:“阿姨,你知道他搬去哪了吗?”
“我哪知道?你离他远一些吧,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婶一脸嫌弃,缺乏教育的一些人总是有些迷信,“他克死了自己的妈又克死了自己的爹。前阵子还有人来这里讨债,又砸门又摔东西的,吵得我们左邻右舍都睡不着觉。”
池雨的爸爸死了?
知道这事时,他那点被辜负产生的恨意轻飘飘地就没了,对池雨的心疼铺天盖地而来,压得他嗓子酸涩。
他对池雨的感情非常单纯,单纯得只有喜欢,好不容易融进的那么一点恨意,在心疼之中飘散得一干二净。
那大婶生活过得不如意,好不容易找到倾泻情绪的出口,把自己生活的不痛快全都归咎于早就搬走了的池雨,骂起一个与自己没有多少关联的人滔滔不绝,连带着对池雨考上名牌大学自己孩子一事无成的嫉妒,说的话又恶毒又难听。
“都说大学都是些高材生,筛的是成绩,筛不了人品。这样的人出了社会后要是像他爸爸一样祸害社会该有多恐怖啊,家破人亡,还连累左邻右舍,不如死了算了。”
“阿姨——”何奕宁语气带了些愤怒地喝止了她,“池雨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你怎么对他恶意那么大?”
大婶语塞,强硬着说:“他搬走后,讨债的给我们添了多少麻烦,我骂他几句不行啊?!”
“欠钱的是他吗?”何奕宁说,眸光凄弱,泛亮的惋怜透过她落到了某个并不存在这儿的人身上,“他也是受害者。”
记忆回笼,何奕宁跟着何津下了车,走进金碧辉煌的饭馆。
这场生意需要走政道,包厢里坐了一些大人物,何津脸上客气,开口就是两边都能捧高兴的客气话。
这些情况何奕宁经历得不少,他也习惯了自己这位父亲迫不得已去趋炎附势的面目。但坐在包厢里,与谢鹏对上视时,他错愕了下。
记忆长河里走过太多人,他记住了重要的那些,其余的面孔变得熟悉又陌生。但他没忘记谢鹏。他也不打算和谢鹏叙旧,毕竟他们没有过友好的相处,也没什么值得叙旧的事。
大人聊天总会找话题——两边的孩子都在宁希一中读过书,这显然是个很好的话题。但他们只字不提,好像都认为自己儿子在宁希一中的经历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聊天的话题从闲碎无关的事扯到政务商业,谈到后边关键的内容时,大人便把小孩子遣了出去。
何奕宁迫不得已和谢鹏独处,他无意扰乱何津的工作,但对谢鹏没多少好印象,便保持缄默,靠在门边低头看手机。
站在另一侧的谢鹏点了支烟,吞云吐雾,扫看了眼何奕宁。与他印象中那个光鲜亮丽的人没多少差别,同样看不顺眼何奕宁的他突然开口:“池雨好不好睡?他屁股挺软的。”
何奕宁倏然抬头,不友好的目光刺向谢鹏。
听过这种话时,他自然是恼的,残存的理智立刻反应过来——谢鹏为什么说出这种话?他以为谢鹏和池雨的矛盾和青春期同性之类的矛盾是一性质,恍然听到谢鹏充满歧义的话,他感受到了一种足以淹没自己的后怕。
只消片刻,他便立马将被举报了的郑华与高中时举报谢鹏猥亵男生的人联系了起来。很多当时被他忽视了的蛛丝马迹在此刻汇流齐聚,盘根而起,要把他活活勒死。
他感觉自己喉咙泛酸,出口的话沾上了沙哑,“高中的那件事是真的?不是造谣?”
谢鹏嘲讽的笑挂在脸上,“还以为你和他关系多好呢?他没告诉你吗?我那天差点要成功了。这狗东西,下手没轻没重,差点给我命根子都踢没了。”
何奕宁愣着,谢鹏的声音滔滔不绝传来:“你喜欢他吧?你的眼神我看得出来,要把池雨拆吃入腹那种。说来我后面睡过不少人,但都没有当时捏他的手感,软又劲,干起来绝对——我操你大爷何奕宁!”
谢鹏被何奕宁一拳揍懵了,事情发生的太快,他想要还手,何奕宁早收了拳往后一退,他脸上带着愤怒,眼神里又格外地静,冷冷地扫了眼坐在地上的谢鹏。
他的那道眼神,好像在说他绝对不会放过他。
何奕宁转身离开后,被那道眼神吓得莫名腿软的谢鹏扶着墙站起来,啐了一口:“装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