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里画着一栋看起来就摇摇欲坠的危楼,伫立在混沌的黑夜里,它的根基倾颓,无数裂痕像毒蛇般从他腐朽的根基处向上攀爬。一只鸟在楼边煽动着它的翅膀。
洛迦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洛迦。”白鹤执着画笔在调色盘里碾转了几回,提笔,在画布上为这只鸟丰富它的羽翼,“你知道我在画什么吗?”
洛迦微不可查地一顿,开口轻轻地说:“我看不太懂,白先生……但是我想,您一定想表达什么。”
白鹤轻轻一笑,犹自勾勒着他的作品:“这是一只极乐鸟,传说中,它象征着自由。”
洛迦在他身边蹲下,更加仔细地观察眼前这幅画。画里,似乎还有无数微小的鸟,它们有的围着这栋摇摇欲坠的高楼,奋力地煽动着翅膀;有的停留在楼壁的缝隙里,画是静止的,但也许是白鹤的画技太过纯熟,洛迦还是能看得出这些鸟身上散发着顽强的生命力,他们的羽翼、尖喙,无不在用力。
墙上斑驳着暗红的血迹,地上聚满了鸟的尸体。
目光转而落在倾斜欲坠的楼里,有几个窗户里透着昏黄的光,透过窗户,洛迦看见了窗边画着指甲盖大小的鸟笼,但笼子是开着的,笼子里的鸟却没有飞出来,受着人的逗弄。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您的意思。”
“你说说看?”
“这些鸟,是不是想要推倒这座大楼?”
白鹤欣慰地笑了:“腐朽的东西,那就推倒它。在废墟之上,建立全新的世界。”
这座古堡,从里到外都烂透了,烂透了。
烂透了。
洛迦的不可置信地看进白鹤的眼底。
白鹤看着他,话语轻柔而郑重:“我是白鹤,Omega武装反动军情报科科长,高等生命医学脑科学研究教授。”
洛迦如遭雷击,瘫坐在地上,努力消化这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许久苦笑一声,道:“可是您有没有想过,的儿子也在这栋楼里。”
“他是Alpha。”白鹤平静地说。
“他也是您亲生儿子!”
白鹤一怔,久久无言,终于,他轻轻叹了口气:“所以,留他一命。”
“这是我身为一个父亲,最后的温柔。”
白鹤的面色忽然变得极度狠戾,他抓起桶里的一把画笔,愤怒地戳进黑色颜料里,在画布上那栋黑色大楼上打了个大大的叉,又愤怒涂抹。
“洛迦,杀了他们。”
“除了庭深,一个不留!”
第14章
陆庭深带进来了一盒香甜的蔓越莓曲奇。
黄油和蔓越莓的香气杂糅在一起,拿在指尖,还有余温。
画架上的那副画已经不见了,陆庭深问起来,白鹤随口说了句:“画完了,收起来了。”
“不重要。”白鹤轻轻笑,对陆庭深说,“洛迦是个好孩子,庭深,结了婚,你要好好待他。”
“不要像我一样,一辈子被锁在这里。”
听了这话,陆庭深难掩愧疚和失落,他跪在白鹤身前,将脑袋埋在父亲的腿上:“我一定会救您离开这里,爸爸……”
白鹤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轻轻一笑,咬了一口手中蔓越莓曲奇,不言一语。
可惜的是,白鹤并不将希望寄托在这个儿子上。
他们并不奢望身为一个既得利益者的Alpha能站在Omega这边,面对这个世界的不公与腥风血雨,何况陆庭深是陆振霆最看重的儿子。
能拯救Omega族群脱离苦海的,唯有Omega自己。
一个惊天的阴谋,一直在暗地里酝酿。
白鹤身为脑电波领域的科学家,即便被锁在这栋永远逃不出去的古堡,折磨受屈,也凭借着他的专业,一直通过被改造过的大脑向外传送脑电波情报。
白鹤与洛迦,与卡尔·加文,与曾经的白方宁,与无数投身平权的Omega,即便不见面,不利用任何通讯设备,也能仅凭一颗大脑,准时准确向外传送情报。
陆家的军事武器藏身何处、陆家的一切动向,都是白鹤往外传的。
在洛迦与白鹤初次见面的那一天,白鹤就在洛迦脑子里植入了隐秘的芯片,用以接收和通讯。
洛迦才能在看似全然与白鹤没有交集的情况下,暗通款曲。
甚至他在与陆庭深欢好,水乳交融之际,还在利用脑电波与白鹤交流炸掉陆家古堡的计划。
陆庭深直到12年之后,也不知道毁掉他整个家的人,幕后主使不是洛迦,而是他的亲生父亲。
白鹤……
白鹤——
十二年后的今天,沦为阶下囚的洛迦忽然从混沌迷茫中惊醒。
十二年,太久了。
久到他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洛迦猛地睁开了眼,混沌的脑子像生锈了的机器,艰难地运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