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惟离开祖宅,感觉身体越来越沉重,便让家里的司机送自己回去。
回到家,整个屋子空荡荡。
江惟体力不支倒在沙发上,几次想要联系南清喻,却最终没有付诸行动。
南清喻有自己的生活。
江惟这样告诉自己。
相处三年,他一直控制自己,疏远南清喻,尽量不干涉对方的生活。
其实,经历过那次意外和无望的十年,每当南清喻消失在视野中,江惟总会觉得惶惶。
唯恐某时某刻,电话再次响起。
告诉他,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南清喻’这个人。
宛如深深盘踞心底,挥之不去的梦魇。
这种情绪一旦开闸,便会吞噬理智。
江惟只好独自承受超过兄弟界限的分离焦虑。
或许因为发烧,江惟意识逐渐抽离,被拉到遥远的过去。
记忆中的少年人,跟南清喻刚刚认识不久,彼此都无法拿捏相处的分寸。
有次,江惟又因为无法接受新家庭成员,独自躲到深夜。
凌晨四点,南清喻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找到江惟,把他带回家里。
天蒙蒙亮,江惟开始疯狂打喷嚏。
刚开始,他以为南清喻嫌他烦,背后偷偷说坏话。
“阿嚏——!”江惟吸了吸鼻子。
南清喻端着牛奶进入江惟房间,发现他把自己缩成一坨疯狂打喷嚏,连忙过去摸江惟的额头,又撩起头发用自己的额头蹭了蹭他。
“吹了太久冷风,有点发烧了,我去给你拿药。”
江惟躲开他的手,带着鼻音逞强,“要你管!”
也许,天意有意惩罚江惟的作死。
从那以后每次生病,都没有人在管他。
时隔十三年,江惟突然无比怀念当时,怀念在自己身边陪了好几天的南清喻。
执念太深,江惟听见有人来到自己身边,南清喻的模样一如当年。
“……哥?”
明明江惟还残存着一丝理智,却还是叫了出来。
南清喻明显怔住,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却没多说什么,吭哧吭哧把江惟扶回房间。
江惟恢复一些理智,意识到现在的南清喻真实存在。
又意识到,现在自己拥有某种特权。
神志不清是最好的借口,可以将想象与现实混淆。
模糊过去与未来,模糊兄弟界限。
为所欲为。
如果所有禁锢都不存在,他想对南清喻做些什么呢?
退烧药的药效发挥很快,后半夜,江惟清醒地睁开眼睛。
身上发了汗,衬衫黏在皮肤上不舒服。
他想去浴室冲个澡,刚准备起身,发麻的手臂被旁边人紧紧抱住。
南清喻睡得很沉,枕头早被挤到床下,上半身窝在江惟怀里蹭他的手臂,下半身晾在被窝外面,整个睡姿非常扭曲。
睡着睡着,感觉自己一直抱着的‘阿贝贝’要被抽走,南清喻胡乱哼唧着蛄蛹过来。
翻了个身,把左腿架在江惟身上,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梦话。
刚开始,江惟以为南清喻被吵醒了,还试图分辨他嘴里嘀咕什么。
听了一阵。
全是无意义的废话。
“先秦……文化起源……”
这是疯狂复习,背知识点背傻了的小鱼。
“椰子……糯米鸡……”
这是晚上没吃饭,做梦流口水的小鱼。
“殷妄……猫猫……”
江惟分析到这句,无意识皱起眉。
世界首富的大名,江惟自然听过。
可是‘殷妄’两个字,为什么会从南清喻嘴里冒出来?又为什么跟‘猫猫’联系起来?
南清喻说了几句梦话,蠕动着拱到江惟胸口,咯吱咯吱磨牙。
江惟从来不知道他有这个坏毛病,轻轻把小鱼的卷毛脑袋挪到自己枕头上,试图纠正磨牙的问题。
结果南清喻挨到枕头,开始打呼噜,还把江惟给他盖得被子一脚踢开。
自从江惟懂事以来,就没有跟别人同睡的经验,哪见过这么难缠的鱼?
黑暗中,江惟沉默地盯着南清喻瞧了会儿,见他睡得昏天黑地丝毫没有清醒的意思。便把被踢开的被子拉回来,像渔网似的严严实实裹住南清喻,缠成一条毛毛虫。
南清喻左扭扭,右扭扭,没有挣脱桎梏,又开始说新的梦话。
“妖精。”
“放开我爷爷。”
大病未愈的江惟,疑似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隔着被子抱住南清喻,慢慢睡过去。
清晨阳光照进房间,南清喻习惯性想要揉眼睛,却发现手抽不出来。
他眨巴眨巴眼,瞧见乍看挺熟悉,仔细观察却不是自己房间的天花板。
刚睡醒的脑袋有些发木,南清喻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昨天哥哥发烧了,自己把他扶到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