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里,他的咳嗽愈发频繁,咯血的次数也逐步增加。
然而,每一次咯血,那股始终积压在心口的沉闷气息就无形中消散了一些,甚至连长期困扰他的昏沉感也减轻了不少。
停药,是正确的选择。
顾玥萱的猜测没有错。
问题,就出在那服药之中。
老祖父心中明了一切,但顾玥萱却还被蒙在鼓里。
那天他阻止了顾玥萱的继续追查,尽管她一时无法理解老祖父的用意,但屠苏博不在,无人可以商议,她也只能遵照老祖父的反复提醒,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每日悄悄地将药液倒掉,如同往常一样。
望着亲爱的祖父咳嗽间带出的鲜血,一日更甚一日,顾玥萱的心如同被细针不断刺痛,双手颤抖不已。
她心生恐惧。
既是担忧自己或许误判,延误了祖父病情的治疗,又心慌自己或许不幸言中,触及了某些不可告人的阴谋。
首次遭遇如此扑朔迷离、不明真相的险境,顾玥萱整个身心仿佛被寒气笼罩,战栗不已。
祖父察觉到她内心的踌躇,以及那从心底直达指尖的颤抖,努力扯出一抹安慰的笑容。
“别担心,我还不至于那么容易撒手人寰。”
“等博儿他们回来,或许一切就会有所转机。”
既然不是无药可救的绝症,那么也就无需过于忧虑未来。
祖父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暗影,轻拍了拍顾玥萱的手背,温柔地安慰道:“有祖父在,你无需惧怕。”
“沉着一些,按我所说的去做,你已经做得相当出色。”
顾玥萱只感到全身仿佛浸泡在冰冷的泉水中,听觉变得模糊,头脑中一片嗡嗡作响。
她紧咬着嘴唇,无奈地点了点头,拿起一旁的洁净手帕,小心翼翼地为祖父整理那被鲜血染得凌乱不堪的衣领和脸庞,艰难地喂他喝下一杯温水。她不敢离开,眼睛巴巴地盯着,生怕祖父在沉睡中有什么闪失。
当老夫人带着药渣推门进来时,顾玥萱正蹲在床边,一只手如同经验丰富的大夫般,轻轻握着祖父的脉搏,大气都不敢出。
床上的祖父似乎已陷入沉睡,脸色苍白得让人心悸,呼吸轻得仿佛随时都可能停止。
老夫人被浓烈的草药味包裹,无声地抿了抿唇,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个盛放着几块染血手帕的木盆,显得格外刺目。
她眉头紧蹙,脸色凝重地问:“怎么,又咳血了?”
顾玥萱眼中含泪,轻声应答,紧张地盯着老祖父那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的胸口,嗓音沙哑地说:“服用过药物后,又连续呕吐了两次,药物究竟吸收了多少,实难估算。祖父喝药时洒落了许多,如此下去,药物的效果会不会大打折扣?我们是否需要重新……”
第258章 祖父不会有闪失
“病到这种程度,即便是再多的药,终究也会被呕吐出来。”
老夫人语气淡漠,似乎对顾玥萱的担忧不屑一顾,突然转换话题,随意问道:“顺便问问,屠苏博究竟去哪儿了?为何接连几日都不见他人影?”
顾玥萱眼神迷茫,结巴着回答:“我确实不清楚,他……他或许去找其他地方的大夫为祖父求医问药了吧?”
“哼。”
老夫人不满地瞥了她一眼,语气冰冷地说:“在这种关键时刻,不在祖父床前尽孝,反而以寻找医生的借口外出闲逛,这便是老祖父亲手培养出的好孙子!”
顾玥萱似乎有些不满,但老夫人并未打算与她争执下去。
老夫人连门槛都不愿跨入,直接走到屠苏家的三位儿媳面前,吩咐道:“你们几个过来,我有事情要交代。”
自从老祖父病情加重,老夫人的地位也似乎随之上升,逐渐变得显赫起来。
如果老祖父不幸离世,那么屠苏家的话语权将完全落在这位老祖宗手中。
老祖宗先是将威严展现无遗,席兰芳等人自然不敢有所违抗。
然而,在听完老夫人的吩咐后,余氏忍不住提出异议:“这实在有些过分了。大夫已经说了,老祖父的病症只是暂时的,只要精心调养便能逐渐康复。现在大张旗鼓地去准备喜木,岂不是在伤口上撒盐,增加刺激吗?”
在许多家庭中,为了预防不测,老人们在身
体健康时,就会在家中备下喜木,这几乎已经成为一种约定俗成的传统。
在屠苏家当前的处境下,情形显得尤为迥异。
年迈的祖父卧病在床,其病状令人忧心忡忡,此时再去置办所谓的喜木,岂不是在加速等待着祖父撒手人寰?
席兰芳对此亦持反对态度,然而老夫人却猛地一拍桌案,语气冷峭地嗤之以鼻:“我竟是不曾知晓,屠苏家何时竟沦落到让你们这几个年轻人当家作主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