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苏博历来行事曲折,真正的意图常常隐藏在谈笑风生之中,鲜少如此坦诚相见。
老祖父原本想指责几句何为孝道,但话到嘴边终究化为无声的沉默。
屠苏博静默无言,直到他认为老祖父不会再开口时,才听到老祖父沙哑地说:“罢了,我已无力过多干涉。”
那个曾经果断杀伐的人已步入了暮年,儿子指望不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孙子身上。
屠苏家的基业无法承受更多的风波。
适时的装聋作哑,是他为数不多还能做的事情。
屠苏博听后微笑不语,老祖父转身低沉地说:“你二婶今天受到的打击不小,旻洋也吓得不轻,告诉萱萱让她多开导开导。”
“我出去散散心,晚上再回来。”
屠苏博顺从地点头:“遵命。”
他刚刚送走老祖父,转身便迎上了顾玥萱那双满含深意的眼睛。
顾玥萱满怀疑虑地瞥了一眼西侧的厢房,又把目光转向那间似乎正弥漫着缕缕悲戚哭声的堂屋,脸上的神情变得复杂难测。
她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仿佛自己无意之中已经踏入了他人精心布置的之中。
看到她脸色骤变,屠苏博却依旧保持着淡定的姿态,不慌不忙地开口:“玥萱,那些纷争纷扰,都是别人的家事。”
“你又何苦要放在心上?”
顾玥萱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洞悉的光芒:“你的意思是……”
“嘘。”
屠苏博轻轻地竖起食指,抵在她的唇边,低头微笑着凝视她微微收缩的眼眸,声音低沉而柔和:“祖父已经给出了他的裁断,谁对谁错,已非关键。”
“他人的恩怨情仇,于你我又有何干涉?”
自从余氏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之后,她对长房的人待如亲人,对顾玥更是怀有无声的感激之情,总是竭尽全力地配合她。
她们只需在适当的时刻,恰到好处地发表几句意见,其他的琐事尽可置之脑后。
顾玥萱心中的迷雾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开,她深吸一口气,露出惊异交加的表情。
“真是没想到,你不说我还真看不出来……”
她不禁对屠苏旻飞的果敢与决断刮目相看,心想这年轻人真是心狠手辣,堪称胸怀大志之辈!
屠苏博语带深意地轻轻点了一句,便不再继续,他的目光捕捉到顾萱脸上的赞叹之笑,显得十分玩味。
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无需过于明白透彻。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使得家中上下都失去了庆祝的兴致,他们草草收拾完毕,匆匆忙忙地用过晚餐,就算是草草了事地度过了一天。
随着鸡鸣破晓,除夕佳节终于到来。
昼夜交替之时,天气也跟着转换,在朦胧的晨曦中,村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噼里啪啦的爆炸声不绝于耳,也让顾玥萱难以安眠。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来,口中吐出的话语还带着未睡醒的慵懒:“我先去暖棚那里看看,看完之后就来准备做饭。”
即使是一个小小的节日,今晚餐桌上的菜肴也不能和平日相同。
屠苏博一早便将水缸装满了水,见到她疲惫不堪,眼皮子都在打架,不禁微笑道:“那边我去看看就行,你不如再休息一会儿?”
顾玥萱却无力地摇了摇头:“你去有什么用?你对那些东西一窍不通。”
屠苏博刚想争辩几句,但转念一想,自己确实对那些事情不甚了解,于是很识趣地退到了一旁。
洗过脸后,顾玥萱稍微清醒了一些,她抬头望着屋檐下那一长串晶莹剔透的冰溜子,惊叹地咂舌。
这天儿怎就愈发一日冷似一日了呢?寒风如刀,切割着肌肤,让人不禁缩紧了身子。
屠苏博拿起一方丝帕,轻轻覆盖在她的脸颊上:“觉得冷就快快将你这湿漉漉的秀发擦干。”
“整理完毕,我便与你同往。”
顾玥萱用丝帕掩面,闷声应道:“嗯。”此时,余氏推门而出,问道:“萱萱,你今天也要下地去吗?”
一夜过去,余氏的眼眶仍旧泛红,眼中布满了细小的血丝,显得无比憔悴。
但相比昨日,她的精神明显好转。
顾玥萱放下丝帕,点了点头:“天气一日冷过一日,我若不去看看,心中实在难以安宁。”
“二婶,你们先忙着,我收拾好便立刻回来做饭。”
“哪有所有人都等你一个人的道理?”
余氏强打精神,揭开锅盖,在蒸腾的米粥香气中轻声说:“时间还早,我们先吃早饭。”
“剩下的我待会儿会留意。”
经历过极端的情绪波动后,她的思绪仍旧有些恍恍惚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