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信吗?
程朝忽然轻笑出声,自打安陵一别,她回长安已有两年之久,徐琅玕从未给她写过一封信,连带着那人眉眼都要被这经年大雪掩埋了。
她垂眸望着掌心融化的雪水:“驿寄梅花,鱼传尺素。下一句是砌成此恨无重数,于情爱而言,这可不算是什么好兆头。”
目光触及程朝眼底转瞬即逝的怅惘,萧溯喉结微动。
他慌忙搓着手臂后退两步,故意抖着声音咧嘴大笑:“哎呀好冷!这雪灌得后颈生疼,属下可要裹紧被子睡大觉去了!”
第58章 四哥要娶她?!
腊月廿九的雪下得缠绵,长安城的青瓦白墙披上绒毯。
“阿秋,我给你带了糖炒栗子!”
程府昭华院处,阿秋往铜手炉里添了块炭,忽然听见檐下传来笑声,她转头望去,程朝裹着红色斗篷踏雪而来,发间垂落的珍珠坠子白胜积雪。
“阿秋,你快拿着,还热乎着呢。”她递上怀里用油纸包着的热乎栗子,暖意裹着甜香扑面而来。
阿秋笑着接过栗子,忽瞥见她裙角沾着雪水,忙道:“郡主仔细着了凉,快回院里烤火!”
“我知道啦。”
昭华院内,铜锅里的羊肉汤咕嘟作响,蒸腾的白雾里,萧溯举着筷子和小厮抢最后一块肉。
她挑眉打趣:“我还未回来你们就开饭了?这个院子到底谁是主子。”
“郡主来得正好,这羊蝎子炖得入味......”小丫鬟满嘴油花,含糊不清到。
程朝用帕子擦去她嘴角的汤汁:“你们吃吧,我已在宫中陪官家用过晚膳了。”
暮色渐浓时,雪又大了些。
程朝斜倚朱漆廊柱,握着鎏金手炉看萧溯带着小厮们扫雪,廊下红泥小火炉烧得旺盛,几个小丫鬟围着炭盆翻烤橘子,焦香混着橘气织出暖融融的薄雾。
“看着...”
衣袍上落满雪,萧溯忽然直起腰对那群小厮使了个眼色,圆滚滚的雪球飞出啪地砸在廊下立柱上,飞溅的雪沫沾了小丫鬟们满身。
“萧溯!!!”
“我刚换上的新衣裳!”
“郡主你看看他!”
惊呼声与笑骂声此起彼伏,眨眼间,雪球漫天纷飞廊下廊外混战一片,小丫鬟们你追我赶,绣鞋踩碎薄冰,笑声中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新岁的钟声悄然而至。
...
云外雪,雪中春,初春长安程府门前的槐树枝头抽出嫩绿新芽。
“程四公子,到了。”
车帘掀开,程忠季迈步而下:“有劳。”
他面容清俊,眉眼间蕴着书卷气,在外求学数载,曾经的少年已褪去青涩,周身萦绕着沉稳。
“四哥!”
程朝提裙跑过来,程忠季唇角勾起
温柔的笑意,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阿阳这么多年没见,你又长高了。”
管事匆匆赶来,恭敬行礼道:“程四公子,将军和夫人正在正厅等您呢。”
程忠季点点头,抬脚往府内走去。
求学这几年,他见过江南的烟雨,领略过塞北的风沙,可无论走到哪里,心底最牵挂的还是这座程府。
见到离家五年的儿子归来,应琼华眼眶泛红,连忙迎上前:“季儿,这些年在外受苦了。”
程忠季躬身行礼:“孩儿不孝,让阿爹阿娘操心了。”
用过接风宴后,程忠季独自漫步在府中。
程朝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兄长染着风霜的眉眼上:“四哥当年负笈远游说要亲见天下黎庶,如今这番游历可有所得?”
程忠季望着远处宫墙飞檐:“阿阳,昔日困于长安时我总道大越王土丰饶,子民皆能安享太平。直到踏出朱雀门那日才惊觉长安城里尚有冻馁之民,更何况那烽火频仍的边陲。”
风掠过廊下铜铃,叮咚声里裹着他低沉的叹息。
他曾见过江南富户斗富时掷碎的玉盏,也目睹过燕云城外稚子抱着饿死的母亲不肯撒手,最是那陛下连年征伐之地,白骨露于野,竟还有人相食以苟活......
以兵削藩真的...
是对的吗。
春夜的长安城笼在薄雾里,程朝裹着玄色斗篷立在角门暗处,看着四哥程忠季的马车碾过满地薄雪,车帘半卷处露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她猜对了,四哥他果然有事瞒着她们...
自白日交谈后,她便察觉兄长眉间凝结着化不开的郁色,此刻见他三更出府,掌心不觉攥紧了袖中短刃。
马蹄声渐远,她翻身跃上墙头踩着青瓦追去,当马车停在城西一处偏僻小院前时,程朝藏身于歪脖子槐树后看到程忠季解下腰间玉佩递给门房。
“吱呀。”
院门打开了,程朝屏住呼吸,四哥来这里见了什么人...
次日晨光斜斜漫过青石板,程朝褪去劲装换了身藕荷色襦裙,竹篮里盛满新摘的玉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