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晏霄周身多了几分温柔。
如她所说,即使天下人有百万之多,但到了跟前又能接触到的,不会超过千人。
接触到又只有一面之缘依旧无用。
姜藏月说这话时背对着他,只略侧过首,鬓边的银簪扶摇而动,平静如水。
像是永不会起涟漪的澄潭。
他知道她所言非假,能有机会认识的更不会超过百人,且时日尚短无用,且得日久见人心,能见到人心的更是不足几十人。
见了几十人能利用又能打交道的更不会超过十人。
而这十人里愿意跟你真心打交道的不会超过三人。
若不用高显这样的小人,那就只能用各方面都不如高显的人。
有上爬欲望又不择手段,这种人自当敬着一些。
“主子这话我是听明白了。”庭芜又开始琢磨他的破铜烂铁:“汴京的水这才彻底开始乱起来。”
太子,纪烨宁,司马泉,沈氏,廷尉府,户部尚书......所有人都下场了。
若是水太深看不清,只需要一把鱼饵,便什么都能看清了。
纪
晏霄开口:“高显那里不可掉以轻心。”
“明白。”
“那太子那里?”
微风四起,花枝摇晃,窗几瓷瓶中玉兰依旧,雪衣着在青年身上,衬得人泠泠胜寒,似月流玉。
青年神情看起来比月色还柔,又似有几分呢喃。
“他该死。”
......
汴京已然入夏。
廷尉府内无人敢随意走动,树影斑驳,静谧无声。
唯有主院的婢子来来往往,因为安老夫人缠绵病榻,忽而想吃这又想吃那,是以婢子们从外采买了不少野菜,鲜鱼,肥鸡肥鸭,更有府外的厨子上门做新鲜菜式。
待安老夫人用过膳,才有婢子小心翼翼上前回禀:“老夫人今夜倒用了一些银鱼羹和鸡汤。”
安永丰看了主院一眼。
夫人的身体越来越差。
连着这些时日精神不振,药石无灵,叫来太医诊脉也只是说最后这些时日好生将养。
偏查不出什么病因,就这样一日日虚弱下去了。
“太子的恶疾可传出什么消息?”
今年寿宴匆匆收场,谁都没讨得了个好。
“东宫暂时没什么消息,圣上那里听闻惊动了太后。”婢女离去后,心腹上前回禀。
“太后倒是许久不管事了。”
“正如老爷所预料,圣上圣体抱恙,二皇子和太子都各怀心思。”心腹顿了顿开口:“且属下从旁人口中得知另有一件事,纪尚书对他宫中那女使的态度非同寻常,若不能拉拢,还是......”
“二小姐呢?”
“旧疾复发,汤药已经早早送过去了。”
安永丰略微皱眉。
“意儿向来体弱,吩咐府上人多注意些。”
“是。”
“另外纪晏霄跟太子对上老夫看也不是什么巧合,若那女使死了正好,意儿配他一个质子绰绰有余。”
沈氏处处给他添堵,谁都别想好过。
安永丰冷哼一声,眼神沉沉,随即摆手让人下去。
“盯住东宫。”
第178章 珍珠
纪鸿羽的身体在寿宴之后更是虚弱了。
他已经有接连半月有余不曾踏入后宫,宫中妃嫔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都无人欣赏,只能在各自宫中自怨自艾。
汴京明面上瞧着是风平浪静,实则许多算计都已经在暗处展开了。
廷尉府和沈氏的争斗到了不避讳人的地步,事情的起因便是安乐殿纪尚书提出的一桩案子。
东宫太子恶疾刚好,沈氏一脉嫡系子弟就被安永丰一纸奏折参上承清宫,究其原因是安氏子弟得到一只斗鸡。
而后被沈氏子弟瞧见想要,安氏子弟不肯给,沈氏子弟占着有东宫太子撑腰,强抢了就走,可安氏子弟不甘心追上去,待追到之后皆因少年心气儿高,一脚踢到沈氏子弟致命处,致死。
大理寺卿扬风暗中得了纪晏霄的授意判安氏子弟罪当偿死。
长临刑统法条《斗讼律》有言:诛斗殴杀人者,绞。
这样的消息一出,安永丰和安氏自然不服,压根儿不给东宫面子又是一纸奏折上达承清宫。
认为沈氏子弟的行为乃是强抢盗窃,安氏子弟追逐的行为不过是‘捕盗’而非斗殴,捕盗造成盗贼死亡,无罪。
且搬出《捕亡律》:诸捕罪人,而罪人持仗拒悍,其捕者格杀之,及走逐而杀,若窘迫而自杀者,皆勿论。
诸被人殴击折伤以上,若盗及奸邪,虽旁人皆得捕系,以送大理寺,捕格法准上条。
明明是一件小事,却因廷尉府和东宫沈氏的争执越闹越大,闹得整个汴京风风雨雨,是以街头巷尾茶馆都在议论这件事。
那叫一个三五成群,茶馆里更是争执得绘声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