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间两人相对而坐,皇后用白皙纤细的手指执了香箸,在案上那双凤戏珠山炉里轻轻拨弄,丝缕般的烟气自孔隙中悠悠上浮,她织金绣凤的衣袂展于身后,繁复的金纹在宁静中透出几分闪烁光辉。
越文君瞧着皇后这一番动作,不由得有些心急。
自上次舒妃在她殿中演了那么一出,不管圣上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都不曾再踏足和喜宫。
她既然投靠皇后,崇明宫自然要给她一个章程。
“就这般心急?”皇后沈文瑶悠然放下香箸,瞧着她沉不住气的神色。
“皇后娘娘,嫔妾确实心焦。”越文君神色说不上好看:“圣上自那日之后再未进过和喜宫,定然是恼了嫔妾,嫔妾该如何是好。”
沈文瑶浅笑。
越文君见此,只得试探问:“皇后娘娘可是有什么好法子?”
沈文瑶能当上皇后,说到底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只不过是比谁都会装温婉大度。
沈文瑶意味深长拉住她的手:“越贵嫔,舒妃腹中龙嗣是圣上翻春后第一个孩子,又是双胎,圣上自然是护在眼中,可若是你也有了身孕呢?”
“有孕?”
沈文瑶语气不急不缓:“贵嫔妹妹当年的孩子便是撞见舒妃没能保住,这是意外不是么,若是......”
越文君语气越发诚恳:“还请皇后娘娘说明。”
“若是贵嫔有了身孕,圣上自然也会常去和喜宫,能不能留住就看贵嫔的本事了,至于舒妃双胎危险,意外无处不在谁也不能保证。”
越文君闻言背后一阵发寒,连着嗓音都轻了:“皇后娘娘是让嫔妾假孕?”
“越贵嫔如今有更好的方式?”
越文君沉默了。
她确实没办法了,相比圣上厌弃,还不如兵行险招,她愿意赌一把。
皇后所言非假,纵使渔翁得利,她没得选择。
只有过了眼下,才能有了将来,不管这个孩子是真有还是假有,现在必须有。
越文君深深一拜:“还请皇后娘娘相助。”
第26章 四门
汴京又落了雨。
一叶叶,一声声,似是空阶滴到明。
满初此时才从外间回来手上拿着信封,信封上有着火漆,她将信封小心放在了桌案上,连那些香料都静静搁置一旁。
烛影幢幢,月色细碎,桌案上信封显眼,其上暗金云纹神秘而肃杀。
姜藏月缓步上前,方将信封火漆除去。
信封上的火漆与寻常不同,除却暗金云纹耀眼,就只剩下危险繁复。四门的信专人专收,旁人是碰不得的。
满初只在一旁嘟囔,手上还拿着果子啃着,又指了指信封:“前个儿时辰到的,任务应该是没有任务了,不过姐姐欠了银钱,应当是讨债的那一位。”
她说话间,只剩下忌讳莫深。
姜藏月看了看信封的内容,不由得沉默。
这些年是欠了不少银钱,倒也不至于连这点子都算上去。那人便是将她出任务吃的包子、路上盘缠、门坏了的维修费、翻肚的鱼都记在了她账上。
——【另寒铁匕首千金一钱,工费。】
她将信封在烛台中点燃,瞧着飞灰一点点被吞噬。如满初跟着她,这辈子都还不清欠账。
姜藏月焚了信,只道:“日后,这样的信可不接。”
“不接?”满初兀自叹气,盯着她:“姐姐,四门的信我怎么可能不接。那人是什么性子姐姐是知道的,若是不接,岂不是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姐姐,俗话说虱子多了不痒。”满初三两口将果子吃净,托腮出主意:“咱们女子一年四季的衣裳总是要做新的吧,还有梳妆打扮上,这衣食住行哪哪儿不需要银钱?姐姐干脆就欠着,反正依照那周扒皮的算法是还不清的。”
姜藏月眸光不起波澜。
满初嘟囔着,又帮着打理青衣女子手上的香料:“昨日我听闻越贵嫔去找皇后娘娘了,且圣上去了和喜宫,说是越贵嫔有喜了,来了不少太医,都是一个说辞,估摸着现在才开始闹起来了。”
姜藏月道:“得了千钱想万钱,便是妄图一步登天,越贵嫔并不蠢。”
满初皱眉,喃喃:“那不是让舒妃死得太轻易了?”
姜藏月转身往屋内走,窗格透出青衣少女削瘦清冷身影:“她不会死得轻易,欲望的口子一旦打开,却如泄闸洪水收不住,她会想着爬得高些,再高些。清醒压在欲望之下,再也翻不了身。”
“姐姐所言甚是。”满初也跟着笑了:“如我幼时通过墙根狗洞偷看旁侧富户的院子,那四进四出的院子真的好大,我最初只想借光多识字,可后来我又觉得富户家里有很多好吃的,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