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正好,我们一起去。”
一起?
青年眉眼带着笑意,似乎所有的话都随着心意而言。
夜里起的风吹起她的裙摆,更添了几分霜冷,长长的宫道似看不见尽头。
姜藏月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那夜在安乐殿救人到底是对是错,纪宴霄究竟想要什么。想要纪氏灭亡重建武安,还是要毁了汴京城。
纪宴霄这样心思深沉之人究竟要什么呢?
为什么呢?
是因为同病相怜?
是因为武安国破,灭国太子寄人篱下被日日欺辱,是因为长安候府落得通敌叛国謀逆罪名,满门皆亡?是同样身负血海深仇,所以惺惺相惜?
“殿下。”她淡淡开口。
“郡主。”
“当年长安候府之事没有人敢再搅合进来。”
他挑眉:“所以?”
“殿下是在自寻死路。”
纪宴霄叹息。
这怎么听起来像是威胁人的话。
青衣少女的话语里总是没什么情绪。
她一个人像是一匹负隅顽抗的孤狼,执意要走完这条曲折之路。
更不允许有任何人插手。
冷寂幽长的宫道上青石板反着月光,青年立于莹莹月光,云白大氅更是不染尘埃,干净得让人害怕亵渎,而身前少女却更似一丛青竹,随处可见。
她要做的事情一旦失败就再无回头之路。
她可以与人合作,但不需要真正的盟友。
宫道清雪的宫婢经过,皆垂首行礼:“见过纪殿下。”
纪宴霄摆摆手,这些人离去。
姜藏月回神。
“这怎么听着是像在威胁我么?”纪宴霄拂了拂大氅,跟姜藏月面对面:“今夜可是心情不好?”
姜藏月行礼回安乐殿:“殿下若无要事,奴婢先回屋了,夜深烛尽,早些休息。”
“明日之事就不劳殿下同行。”
一旦搅进长安候府之事,所有人都不得再安宁。
“先前说好之事,怎可出尔反尔。”他叹息。
姜藏月:“这是私事。”
“扬大人也知道。”他眉眼微弯:“不算私事,我与扬大人私交甚笃。”
姜藏月拧眉。
这人的脸皮是越发厚了。
姜藏月不再与他争论这些没有意义的事,只会浪费时间。纪宴霄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是他自己要搅合进来。
若是有朝一日丢了命,也是自己的命数。
第129章 安意
汴京城内外的雪已经派出大批人手,过几日也该清理干净了。
姜藏月跟着扬风到了俞家小院。
说是小院也不尽然,是四进四出的宅子,宅子跟前还有几个小厮把守,可进了小院到底瞧着是有好些年不曾住人了,爬墙的碧藤蔓延至整面墙壁,多了不少荒凉之色。
放牌位的屋子跟前放了好些香烛。
那些香烛久无人打理,落下一层厚厚的灰,像是自俞凛走后再无人进院中。
今日来了人,院子里的嬷嬷才惊慌失措出来行礼,且在扬风面前使唤人赶紧对宅院进行打扫。屋中更是抬步就是一串脚印,可见这些嬷嬷已经疏懒散漫到何种程度。
“还不赶紧清理干净!”扬风呵斥。
“让殿下和姜姑娘见笑了。”扬风也觉得臊得慌。
他没曾想俞家小院已经成了这个地步,因着扬府靠得近,是以岳父才让他多看顾几分俞家小院:“这些个老嬷嬷,回头统统都发卖了!”
“实在是太无礼数。”
扬风将她二人带进放置牌位的屋中,这才出去收拾下人。姜藏月拿起香缓缓点燃,身侧纪宴霄嗓音响起,温润动人:“礼部尚书于长安候府有恩?”
“是有。”姜藏月敬上香,这才回了一句。
“听闻当年便是礼部尚书为侯府之事在朝堂死谏而亡。”
“不尽然。”
姜藏月淡淡道:“礼部尚书俞凛那一脉一个都没留下。”
纪宴霄目光落在她身上。
姜藏月收回手。
礼部尚书跟父亲的关系说得上是至交好友,当年时常往来,得她一句俞叔叔相称。
俞凛古板奇怪的性子偏偏就跟父亲合得来,也常拿着吃食逗她,与他分享他却又说不爱吃这个,让她自己吃。
她是个孩子俞凛便是个老顽童,竟然也能说到一处去。他不仅能跟她说到一处去,就连路过的鸟雀,马厩的红棕烈马都能唠上小半柱香的时辰。除了她与父亲,俞凛对其他人总是没耐心的,常说不了两句就会吵起来。
她幼时好些话听不明白,夏夜时大家在亭子里吃酒聊天,就只有俞凛回答她好多的为什么:
“富贵人有富贵人的过法,穷人有穷人的过法,酒池肉林那是穿绫罗绸缎之人才干的事儿,小孩儿不用操心这些,那是大人烦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