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的风元素师低下头给了玛利亚一个吻,这是她这一生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吻,与她交换这个体验的不是她的爱人,而是她的战友。
水在她的指尖以最柔弱又最倔强的姿态不断重构、不断补充、不断新生,对抗着来自上方神明的无端惩罚,贵族魔法师的血和普通平民的血没有任何嫌隙地为了同一个愿望交融,直到最后一根坍塌的石柱被血色的冰柱重新升起,四周陷入了沉寂,女人知道,她还没有尽全力,因为还有最后的血液在她的身体里流淌。
随着最后一滴血在她的指尖凝固成冰晶飞入上方的魔法阵,玛利亚最后抬起了自己的头,地下设施里看不到月光,看不到遥远的家乡,但女人在斑驳的石板上看到了属于自己的所有的答案。
玛利亚爱德华兹,到底该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离开了姓氏,离开了婚姻,我是谁?我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我的存在对这个世界来说,是否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会有人记得我吗?他们会记得我多久?我在这个人间留下的痕迹,能停留多久?
“嘿……”玛利亚的眼前闪过很多张脸,它们最终没有定格在谁的脸上,她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女人最后保持着跪姿,她抬起的双手不是为了向神明祈祷,而是为了维持魔法阵的存在。
她露出温柔的微笑,千百年,孩子们背着书包从每一个学校门口路过时,他们总能看到一个女人的雕像以这样温柔又坚韧的表情仰望她最后并没有看到的天空,她微微张开嘴唇,似乎是在和所有没有来得及告别的人说:
“那就在这里,和大家说再见吧。”
第259章 石碑(1)
“我觉得这样做不合适。”在黄昏的暮色中,白发的青年正和一对贵族夫妇交谈,他语气温和,但说话间,却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请不要误会,爱德华兹子爵,我的拒绝不是因为玛利亚她不够格做我的未婚妻,您的女儿一直都在探寻她自己的生活,以及她本人活着的意义,她应当以她自己的姓名被人铭记。”
福兰特顿了一下,说道:“我的未婚妻,这个身份对于她来说,不是一种荣耀。女皇已经决定按照骑士的礼仪安葬她,子爵,你的女儿不需要借助斯诺怀特的荣光,她将以自己的名字刻在英杰的石碑上。”
送走爱德华兹夫妇后,福兰特上了楼,落日的余晖透过落地窗洒在他的身上,他能看到不远处的巨型雷池正被一大群穿着橘红色衣服的工匠围绕,为明天的满载运行做准备。
王国的北迁已经彻底结束,整个指挥中心也自然搬移到了瑞诺卡。因为根据地尚有余位,莉莉安娜最终还是力排众议,把王国西边的一众小城邦也带上了高原,让他们接受王国的庇佑。
当然,这种庇佑是有条件的,首先,在迁移时,城邦所有的臣民都要接受骑士团的详细检查,莉莉安娜希望借助这个机会把仍在流亡状态的老莱恩给抓住。其次,当末世结束后,这些城邦将无条件成为王国的一部分,从此并入王国的版图。
北迁后的指挥中心与居住着大量治疗师的圣神殿分别列于巨型雷池的两侧,成为了整个根据地的心脏内圈,但这里的气氛并不庄重肃穆,反而最热闹——甚至无序的地方。
因为四周都是小孩子。
王国四方救济院里的孩童被集中安置在这块六边形根据地里,剩余的地方也优先给带着幼儿的独居女人居住。
这些女人大部分都是魔矿石矿工的妻子,她们的丈夫是王国仅剩的、还没有被转移进根据地的平民,他们还需要继续在矿上日夜开凿魔矿石。
“你们愿意在最危险的地方工作,那么你们的奉献和付出将换得你们的妻儿受到最严密的保护,这是你们应得的回报。”这些话由福兰特代替莉莉安娜向这些矿工宣布,而莉莉安娜也信守了她的诺言。
孩子们对于灾难的感知有时候十分敏锐,但他们并不像大人一般忧心忡忡。
对于他们来说,根据地里那些从前没有见过的东西比,“末日”和“新时代”的说辞都显得太抽象,比起思考“几十天后我们能不能存活”,他们更关心今天和谁玩耍、明天玩什么,对于四周满是年龄相似的玩伴更是表现出了兴高采烈的态度。
有人在孩童们烂漫的欢笑声中感到片刻的放松,但也有人认为这些不谙世事的天真和纯净自带一种残忍。
福兰特觉得自己在两者之间摇摆,他今天在路上走时,一个小姑娘因为看着他的脸入了迷,跟着他走了好久、然后发现自己找不到回去时候的路吓得哭了起来,他暂时放下了手里的事情,蹲下身哄了她一小会儿,再让身边的书记官送女孩回去,站起身时,他觉得心里的沉重被稍微消融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