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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时间点的衡念重新睁开双眼。迷茫和苦痛如霉斑一样覆盖了她的心灵,可衡念的脑海中却只有一样东西——那个人的恐惧。
如同永不褪色的影片,死死烙印在她的头脑里。
于是,她再次患上梦渊症,再次来到梦境的深处,那里已经是一片郁郁葱葱地花园,深浅不一的绿落入她的眼中。
黑猫和白蛇如约而至。
他们坐在花园中心的高背椅上,明明灭灭的眼睛如同漆黑天幕中的晨星。、
他们沉默的望向彼此的眼睛。
重复的时间落在一个人的身上是如此的沉重,但那些痛苦的记忆完全无法与旅者相提并论。
“交给我吧。”衡念说,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平静很多。
那是一份并不属于她的职责,可前期的沉默成本足以让她将这一切视作自己的责任。
蛇和猫立刻开始大声说话,不过那些话语落在她的耳中,听上去很像猫叫和蛇的嘶鸣。她想,她可能已经疯了,她对周围一切的认知已经开始改变。
不过衡念并不在意,她不在意。
一切都没有意义,生死不再重要,人命不再重要,驱使她前进的似乎只剩下仇恨。
她空虚的目光掠过廖清梨和魏春来,最后定在某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出神。
他们的嘴巴还在动,但说出的话语却一点没流入衡念的脑子里。
衡念已经做下决定。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意,便可以轻松地接手这两人的记忆。
他们太信任衡念了。
以至于忘记了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这是衡念的梦境,这里的一切都属于她。
她拍了拍手,脸上少见地带上笑容。她说,没问题,我不会强行取走你们的记忆。
她又敲了敲桌子,无形的手举起茶杯,暗红的、馥郁的、散发着浓郁茶香的液体流入了三人的杯中。
她说,喝杯茶吧,我们再想想还有没有办法。
看着两人毫不怀疑的、饮下茶水的动作,她的笑容随之加深,那是真正的、久违的快乐——由一种奇怪的释然引起。
是的,放弃从来都不失为一种选择,更何况,这是一种单方面由她所斩断的、他人的放弃。
“嘭——”的一声,两人直直倒下,衡念并没有错过两人眼中的惊诧和不可思议的愤怒。
记忆和埋藏在骨血中仅存的,属于[蓝月与红雾]的权限被她小心翼翼地从两人的而灵魂中分离而出,那些流淌的,如同水晶般璀璨的东西静静漂浮在空中。
衡念温柔的怀抱住那些漂浮的精神碎片,来自两人的记忆在她的头脑中翻滚,来来回回,给她脑海中的许多画面增添了不同的视角。
她看到了廖清梨的挣扎,同胞的姐姐的血不只一次濡湿他的双手,死去的人将情报递送给他,失去温度的身体和浑浊的瞳孔倒映着他的脸。
她看到了魏春来的怒火,她握着剑,战至血液流尽、战至从其他尸体中抽去血液、战至无人可屠戮、无人可流血;最后血河漫过她的脚踝、膝盖、胸口、口鼻。
欢乐和笑声很少,负面的情绪才是回忆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些苦痛冲击着她的灵魂,同时让她的精神愈发强韧。
还不够。但也许已经可以一战。
衡念心想,从廖清梨和魏春来的回忆里挣扎而出,两人趴在桌面,眉心深处的褶皱却莫名地放松下来。
“晚安。”衡念轻声说,两人的身影如同被吹拂而去的尘沙,从衡念的梦境中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撑着下巴,看向空无一人却愈发绮丽的花园,一瞬间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家人朋友的脸在她的脑海中闪过,这样,除了她以外,不会再有任何人知道世界正在重复。
廖清梨和魏春来的记忆被她取走,乌沉雪……
乌沉雪的脸浮现在她的眼前,年轻而稚嫩,他安静而乖巧地对衡念露出笑容。
乌沉雪很幸运。或者说,他在每次轮回中都按照衡念的吩咐,将附在他身体中的系统转递给衡念,那些附在他体内的、与怪谈相连的权限会彻底带走他对于轮回的记忆,让他不再记得轮回的苦楚。
现在,只剩下她了。
……
“喂!”朔念的声音,或者说衡念的声音在衡念的耳边响起。
“不好意思。”衡念从层层叠叠如同迷障的记忆里抽出身来,她的神智重新回到当下,一场对峙,最后的乐章。
“什么时候开打?”朔念不耐烦地敲着桌子,她冷冷地说,“别像个不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结束的懦夫一样。”
“最后一个问题。”衡念说,“窥隙这个组织,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