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留下,乌琮想,那就去死吧。
乌琮已经快要成年了。他不再是曾经那个无力孱弱的少年,他已经足够强大、足够致命。
母亲天生的智力缺陷丝毫没有影响这个得体的少年,他成绩优异、名列前茅,待人温和有礼,从不和人争吵。
自从医院的那一夜之后,吴喜儿的巴掌落在他的面颊上,火辣辣得疼。第二天,他变得更加成熟,喜怒不形于色,他亲手抛下了自己最后一丝的天真,带好了乖孩子得面具。
可他内心深处,始终是野兽而非人类。
吴喜儿的逃离,瞬间唤醒了它。
他开始准备。
如果吴喜儿死了,他们一家肯定是最先被怀疑的。他需要一个完全的计策。毒杀、坠楼、车祸、疾病、爆炸、仇杀……无数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划过,最后留下的少年人脑海中的,只有“意外”。
得足够像意外。
她的死亡必须是个意外。
乌琮漫不尽心地在草稿纸上算出最终答案,工工整整地将解题的全部过程撰写在习题本上,落笔的瞬间,他已经有了方法。
只是,还不够完美,但也足够。
……
一切都比他想象中的要顺利。
以至于当浴室中传来巨响,吴喜儿痛苦的呻吟声从中传来时,乌琮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嘴角。
他站在浴室门外,面带微笑地聆听起女人临死前的哀嚎,直至血液满出门外,被水晕开一滩粉红。
吴喜儿的声音逐渐微弱下去,也许是她看到了什么,又也许是她明白了什么,回光返照般,她开始咒骂乌琮,那些恶毒的词语、攻击性极强的语句落在乌琮的耳中,这才稍稍平息了他心中永不熄灭、无源头的怒火。
“……你会不得好死的。”这是吴喜儿给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确认浴室中不再有任何动静,乌琮心满意足地拨通了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
电话忙音消失的瞬间,他的泪水涌了出来。
“她……她摔倒在浴室里了。”乌琮最后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抽抽嗒嗒地和电话另一头的人说,“我回来的时候……她……她就已经……”
接线员只温柔地安慰着他,不知怎么的,乌琮心中的火苗又燃烧了起来。
他想,接线员小姐真是个温柔的人啊。
……
乌琮的父亲很快赶了回来,甚至比警察还要快。他很快接手了一切交涉,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得真的很疼爱这个儿子一样。
男人不苟言笑,眉头紧蹙,西装笔挺。他的行李箱还放在门侧,像是随时会离开。
送别了调查的警察,他关上门,回过头来紧紧盯着乌琮。
黄绿色的眼睛冷得彻骨。
“你真让我失望。”男人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他不带感情地吐露出真心,他的眼神冷酷,如同沾血的利刃,刺得乌琮不由得生出恐惧。
他一直很害怕父亲。那个男人从来只给他留下高大沉重的身影,以及一双淬毒般阴冷的眼睛。
男人冷冷一笑:“是你干的吧?啧……这种低劣的手段。”
父亲直截了当地点名了他的恶行,居高临下的、鄙夷的看着冷汗涔涔的他。
乌琮的大脑一片空白。空气似乎在这一句话之后变得粘稠,拼命地涌入他地每一个肺泡,以至于他几乎要无法呼吸。
他站在父亲身前,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恐惧,手指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被发现了!还是被这个家伙……要不要连他也……可根本没法反抗……
无数的思绪掠过头脑,他的表情一片空白。
他想逃,可脚像生根了。他想否认,可却无法在这人面前说出谎言。
“……你要告发我吗?”乌琮本想拼尽全力地怒吼,可最后却只是蠕动嘴唇,颤抖地说出这具带着恳求的话语。
是的,他所恐惧的只有这个。
父亲没说话,只是看着他,那眼神里没有震惊,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冷漠得几乎残忍的审视。
良久地沉默过后,父亲只是将双手按在乌琮的肩头。他露出如设定好的程序一般的柔和笑容,声音却依旧冷的彻骨。
“……不会。”父亲说,“高考完后就和我走吧,你该了解我的……事业了。”
“什么事业?”衡念打断了乌沉雪的叙述,她有种不太妙的推测。
“就是你猜的那个。”乌沉雪说,“[窥隙]。”
……
那年,他三十岁。
当他带着谦逊温和的笑容重回柳泉市时,这个城市已经和他印象中的大有不同了。
霓虹点亮夜空,高架桥上车水马龙。喧嚣而美丽,这个城市如同宝石,坐落在国家的中心位置,凝结了一切人类对“现代化”的美好映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