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折扇便要被扯烂,崔十九的仆从忙上前拦道:“哎娘子,我们郎君向来在意您的看法,您便莫要为难郎君了,待郎君疹子消了,自会去寻您。”
“可郎君已有三月未来寻我,什么样的疹子会生三月都未能痊愈?”
碧竹的手垂落下来,语气中带了些许刻意的疏远。
“若申郎君对碧竹再无情意,同碧竹知会一声便是,不必如此这般躲藏。碧竹绝非痴缠之人。”
楼上,李汝萤有些不确信:“她说她叫碧竹?”
岳回道:“公主也听说过她?她是袖招楼有名的花魁姑娘,虽处淤泥之中,却自有一番风骨。听闻她,技艺卓绝,只钟情于申十六郎一人。”
李汝萤一怔。
申十六郎,不就是申鹤余?那日袖招楼中,鸨母所说果然不假。可——
“这楼下,她为何又对崔十九一副痴情的模样?”
岳回盈盈一笑:“公主还没看明白么?”
“崔十九郎伪作了申十六郎的名号,这才博得了碧竹姑娘的青睐。”
原来,碧竹虽身在妓馆之中,却卖艺不卖身,只愿寻人品贵重之人托付终生。
而崔十九常年混迹花街柳巷,自然臭名昭彰,无人不识。
但他却又心悦碧竹。老鸨传达了碧竹不肯接待他的消息后,他便用了申鹤余的名号前去与碧竹相会。
崔十九模样生得俊朗,又不惜豪掷千金请许多寒门学子为他代为作诗。
是以,充满才气的诗文铺天盖地向碧竹送来,在崔十九俊美皮囊的加持下,碧竹便渐渐对他敞开心扉,与崔十九结为了知己。
李汝萤听到这里,后知后觉想到那回与申鹤余一并去楼中寻崔十九时,那位青楼妈妈喊的竟是崔十九。
可恨那时崔十九就在碧竹的隔壁揽着旁的姑娘,而碧竹那时却仍在等待着他。
崔十九当真可恨而又薄幸!
思及此,李汝萤不忍碧竹再被他欺瞒,从袖中取出一只胭脂罐,举着朗声向下问:
“崔十九郎,我这里有些治红疹的药膏,甚有奇效,不妨你拿去一试?或许当即便好了。”
第48章 李祐中毒他今日可算知道碧竹究竟是谁……
崔十九不敢应声,亦不敢抬头。
碧竹顺着李汝萤的目光一路看向了崔十九身上。她倏然按住崔十九的手臂用力将折扇给按了下来。
他的脸上哪里有半点疹子。
碧竹轻哂,眸光紧紧锁住他的双眸:“方才楼上那位娘子唤你什么?”
崔十九的脖颈直到耳根霎时涨得通红,却如何也没能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李汝萤提裙下楼,将胭脂罐塞去崔十九手中:“崔十九郎,一瓶药膏而已,不必不好意思。”
“崔十九郎,鼎鼎大名的崔十九郎。”碧竹的胸腔
肉眼可见地起伏,手中蓄力狠狠向崔十九掴去一掌,而后毅然走出门去。
“碧竹,你别走!你听我解释!”崔十九亦夺门而出。
……
入夜,有青年郎君手提酒壶,踉踉跄跄地敲开了申鹤余的书房门。
酒气扑鼻而来。
崔十九晃晃悠悠地进了屋,“哐当”一声,将酒壶放在了桌案上。
“鹤余,来,陪我喝酒!”
申鹤余去他身侧坐下。
“怎么了这是?”
“喝酒。”
崔十九咧着嘴将酒壶举到他面前,“鹤余,喝酒。”
砚池连忙将酒壶给按下:“哎,郎君,我们郎君还要温书呢。”
“你起开。”
崔十九推开砚池,将手搭在申鹤余肩上,“你说,我究竟差在哪儿了?我是谁便那般重要么!明明前面还好好的……只是个名字,只是个名字而已啊。”
这话听得申鹤余莫名其妙,揣测道:“你喜欢的姑娘不搭理你了?”
崔十九点点头:“是啊,我喜欢她,她却只喜欢那个名字,”他伸出指头指向申鹤余,“就是你的名字,你申十六郎的名字,她只喜欢这个名字!”
申鹤余这回是彻底不懂了:“你说清楚些。”
崔十九于是将白日在酒楼中发生的事颠三倒四地说了个大概,但足以叫申鹤余听个明白。
申鹤余听后,冷着脸走去书案前,从镇尺下抽出一封书信,颇有些愠气地一把塞去了他怀中。
他今日可算知道碧竹究竟是谁了!
他闭门备考这段时日里,曾有人送信给他,信上写着“申十六郎亲启”的字样。
他狐疑地将信拆开,读了几行后便发现,这竟是一封女子思慕他的情书!落款上写着碧竹。
碧竹?
他不认识什么碧竹,甚至怀疑是兄长的什么红颜知己误写了他的名字。
可越想又觉着不太对劲。
信中字字句句皆透着对“他”的爱慕与思恋,又怎么会连“他”的家中排行都记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