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是他与林绍相识,他与林绍说漏嘴了?
可林绍眼巴巴地求娶她,又是何意?
她正想着,忽有长长的影子倾覆过来,与她打在地上的影子并肩。
“二位公主有礼。”
金至简行礼道。
李玉稚的眉目微微舒缓些许:“金将军也是来思忆阿姊的么?”
金至简垂着的眸色微不可察地由李汝萤肩上移开,而后抬首视她。
“三公主以身安邦,臣自是敬服。”
李玉稚叹息一声,道:“若非阿姊出降那日我才知晓,便是替阿姊前去我也甘愿。”
金至简道:“事已至此,五公主莫要过多自责,端华公主定也不愿公主伤怀。”
李汝萤现下心中只想找林绍问个清楚,遂与两人辞别。
金至简道:“臣巡察至此,送公主一程。”
李玉稚见状,知他是因外人在此,怕招致闲话,是才借口跟着离开,便看着他二人一前一后恪守礼仪地离去。
待两人出了公主院,金至简才唤了声“公主”。
李汝萤脚步未顿,只侧首待他上前一些。
“金将军也听闻了阿耶意欲赐婚一事么?”
金至简“嗯”了一声,道:“我来此,便是为寻公主。”
李汝萤道:“何事?”
“圣人顾及公主名誉,想将此事揭过,然我心中知晓,公主不愿下嫁于晋国公子。”
金至简顿了一下,忽唤了一声“阿萤”。
李汝萤被这声“阿萤”唤得怔愣一下,她蓦然止住步子,回首看他。
金至简神色平和:“若你不愿嫁与他,我有一法子。”
李汝萤问:“是何法子?”
金至简一字一句:“与我为妻。”
见李汝萤眸中惊滞之意久久未平,金至简眸色沉了几分。
“我此番归国,非是母后病弱,而是父王沉疴日久,王叔及几位王弟对王位虎视眈眈。
“我虽为母后长子,然久不在新罗,国中权柄几乎皆被王叔、王弟夺揽,母后与我之处境,实在堪忧。
“倘若你能与我为妃,将来父王若有不测,凭大宣敕封,我亦可归国。”
金至简微微侧了侧身,似是不愿让人看到过往的不堪。
“阿萤,我十四岁便被送来大宣宿卫,名义上是威风凛凛的将军,可实际不过只是一枚可供人随意丢弃的棋子。”
他抬手折下一枝玉兰,虔诚地奉去她手上。
“圣人需要的是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的说法,若我以山河为聘,他不会不答允。阿萤,只要你做我的王妃,我绝不干涉你之自由,你便只当这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可好?”
这其实是一桩极为公平的买卖。
他就这般将实情利弊尽数告知与她,无关风月,只是各取所需。
或许她实该就此接受。
可她却不愿就此接受。
声名如何,于她皆是幻影。
她没再唤他金将军,唤他一声“金兄”后,道:“我知悉你的好意,可婚姻于我不该是交易的筹码。”
说罢,她俯身将那支玉兰插入土壤之中,而后作别离去。
直至那抹青绿身影消失在了花影之中,良久后,金至简俯身那枝玉兰拔出,细细拂去其上的尘土,而后将之小心翼翼地藏入了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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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鹤余自昨日回府后,便领着砚池将衣橱中的衣袍翻了几番,但总是不得心意。
他以往的衣裳皆是怎么利落方便怎么穿,一切以他在山林中行走时方便为上。
可自古佳人更爱儒雅君子,如今要找出一身叫他看起来更像位儒雅郎君的衣袍,委实令他犯了难。
无奈,他厚着脸皮去寻了兄长。
申昀顾着校书,没有功夫理他,只叫他随意挑选。于是申鹤余在翻箱倒柜之后,终于心满意足地挑了申昀一身压箱底的衣袍穿上了身。
说来也巧,申昀虽与他一般高,可因文气更重,身形其实却较他更单薄些,他其它的衣裳若叫申鹤余来穿,大多是紧一些的。
可这身衣袍许是一早做大了,是才被申昀压在了箱底,现下申鹤余穿起来,倒是正好。
只是这衣袍毕竟日久未穿,总归沾了些霉气,且又不够挺括,他便紧忙趁着日头将之浆洗晾晒。
今日衣裳总算是干了,闻着都有股子读书人的味道。
申鹤余将脸用皂角洗了一遍又一遍,套好衣袍,特地坐了马车往同章观而去。
只是去了方知,荆山公主她竟已被接回宫中。他就这般与她前后脚错开了。
垂丧间,他将车夫遣走,顾自驾起马车。不知怎的,竟驾去了皇城附近。
两侧杨柳绿荫将前路遮蔽,直至看到路尽头那一排排神情肃穆的守门兵士,他这才发觉竟走岔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