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了压嗓子,操着跟平常截然相反的粗犷声音。
“某并非歹人。某听闻,长公主府近日来了头白色的狮子,心中实在好奇,是才斗胆跟同伴过来开开眼。”
“正是,正是!”
申鹤余身下的少年也连忙应和。
李汝萤这才发现,他竟是双脚悬空,徒手撑在了墙头。
不由感慨,真是好强的臂力。
她半信半疑地上下打量他们两个,最后将目光停在了申鹤余的脸上。
他这脸白得实在过份,与脖颈上露出的麦色皮肤衔接得也很是生硬,怎么看都像戴了张假面具一般。但这五官却又有些令她面熟,只是她一时想不起来曾在何处见过。
李汝萤问:“我是不是见过你?”
申鹤余心道自己这张脸可是连三竿都认不出了。
“娘子说笑了,许是某这容貌生得太寻常了些……”
话才说了一半,便见他蹙眉向下,“你总抓我腿做甚?”
墙外站着的少年一脸大事不好的表情向一侧指了指。
李汝萤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原来在不远处,竟站了名管事打扮的中年男子,身后跟了两个低着头的小厮。
申鹤余头皮有些发麻。
今日出门真是没看黄历。
他一时说不出是他偷看大将军被发现,还是扒着长公主府的墙头被自家管事发现更倒霉些。
申鹤余稳落在地上,硬着头皮跑去管事那边,一把揽过管事的肩膀,大声得颇有些刻意。
“诶王兄,欠你的钱我不会不给你的,走走走,跟我回家拿钱去!”
看到自家郎君冲自己直眨眼,管事虽不大明白,却也将错就错,顺着吓唬了几声不还钱就要他好看,随后就这般与申鹤余互相推搡着远离了这巷子。
李汝萤看得有些发怔。
她好像该以捉贼的名义送他去官府才是,竟这般叫他在眼皮底下跑了
待她下了梯子,忙嘱咐许慎去寻府令,请他带人将长公主府的院墙上尽数铺满钉瓦,再系上些铃铛,多多加筑防备。
今日这白脸小贼的出现总叫她觉得不安。
说什么想看她的白狮,她觉着他分明就是打起了偷府内珍宝的主意。
今日若不是她恰好在这园子里晒太阳,便真叫这小贼得逞了。
她越想越觉着后怕。
她便跟着亲眼看小厮们将每一面院墙都做好防护,生怕遗漏哪一面再给那贼以可乘之机。
待夜幕四合,院墙各处都已安置妥帖,李汝萤才回了卧房。
梳洗宽衣过罢,她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床帐却睡不着了。
那
小贼今夜还会来么?
若是来了,就算他越得过高墙上铺的钉瓦,也定要墙根的碎钉瓦扎得他浑身也是麻子。
届时他触动了周遭系着的铃铛,自然会有府中护卫将他擒拿。
这样想着,她开始侧耳细细留意起细微的铃铛丁零的声音。
她这越听却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了。
青青夜里素来精神得很,万一溜达到墙根反倒扎着脚掌可就不好了。
不行,她得起床把青青带回隔壁的卧房睡好。
身上拢上件白狐裘,简单用根簪子将两侧的头发簪挽住,她便轻轻推开了门。
许慎与雾月二人各自歇在隔壁,她动作极轻,唯恐将他们吵醒。
她提灯走过连廊,同夜里值守的小厮点头打了个照面,绕去了青青所栖宿着的后院。
她越往前走,青青“啊呜啊呜”的叫声便愈发清晰。
那是平日她逗青青时,青青多会发出的撒娇般的叫声。
她走在廊下,远远地便看到皎洁的月辉披落在树下,一名小厮背对着她蹲在青青身前。
他正从脚边堆放着的大麻袋中取出肉,一块一块地喂着青青,每喂一块便摸摸青青的脑袋。
青青也明显一副餍足模样,恍若一条温顺的白狗。
青青啊青青,几片肉就把你收买了,让人摸脑袋了么?!
先前它可是连雾月与许慎都不叫摸,只许她摸的!
她心中倏地多了些忿忿,脚下走得也更快了些。
那小厮许是听见了步履声,她尚未开口,他便低头转过身向她行礼。
“公主。”
青青则扫了她一眼,而后默默将肉乎乎的爪子伸进了大麻袋中。
李汝萤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上前挽起了青青脖子上的绳索,对小厮道:
“今夜多谢你,天色也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小厮应声答“是”。
然而青青却怎么拽都不肯走,李汝萤只得矮下身摸着它的脑袋哄了又哄,但青青依旧对袋中剩余的肉片依依不舍。
小厮道:“公主,不若小人将剩下的肉喂完了,再将它送去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