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汝萤忽然明白了那日青青扑向柩车的举动。
原来它从头至尾扑的人,不是申鹤余本人,就是与申鹤余相关的人。
若说缘分,他与她之间的缘分似乎真是妙不可言。
但她却不能只顾着这份缘分,而不顾忌他的性命安危。
崔十九见李汝萤微微出神,似乎是听进去了。
他正想说今日申鹤余恰好休沐,不妨便去见他一面,彼此说清其中的误会,却见有一穿着宽大衣袍,头戴斗笠的白衣男子拄着竹杖走了进来。
这人生得俊秀,身上颇有些风流雅士的气度,但拄着杖,莫非是个残疾之人?
崔十九正想着,却见竹溪生将竹杖一丢,身上那点文雅气息随着他大大咧咧坐在石阶上的动作而顷刻消散了。
李汝萤迎过去,递给竹溪生一杯茶,脸上带了些喜色。
“大哥怎么来了?”
竹溪生笑道:“早就听闻公主加了封号,又置了府,如今新居落成,我怎能不来凑凑热闹?难不成公主并不欢迎我?”
李汝萤道:“这怎么可能,当初若不是大哥出手相帮,恐怕我还不能顺利地返回朔安。若非大哥推辞不受,我早该为大哥请封。”
当初李汝萤与金至简大婚的前一日,将李汝萤藏身的石头抗去朔安城门外的老虎,正是竹笋。
“多大点事儿。”
竹溪生摆了摆手,向周遭环视了一圈,“二弟呢?今日这么大的喜事,我瞅着门外施粥的人中也没有他,他躲哪里偷闲去了?”
李汝萤道:“他如今已是兵部侍郎,总有朝中更要紧的事要处置。”
竹溪生直笑:“我看是公主不愿叫他来吧。”
崔十九曾经听申鹤余提起过他在鹿息山认了个大哥,现下在一旁一听,大致明白了眼前这人兴许就是那位强行与申鹤余拜了把子的大哥。
听了这话,崔十九忙凑到竹溪生跟前小声嘀咕。
“大哥,您真是心明眼亮!鹤余不知何处惹恼了公主,公主近日总刻意避着鹤余呢。今日还真不是鹤余不乐意来,他特地选了今日休沐,本就是想为公主道贺。只是您也看见了,今日公主兴许还在气头上呢。
“公主与鹤余想必都格外尊重大哥,今日大哥来得正好,不妨我将鹤余叫来,由大哥帮着他们开解开解,说清其中的误会?”
李汝萤还没听清崔十九嘀咕了些什么,便看到崔十九撩起袍角跑出府去了。
崔十九走后,竹溪生掸了掸长袍站起身,看向李汝萤。
“来都来了,公主不领着我在这府中参观一番?”
李汝萤于是领着竹溪生在公主府的园林中漫步。
竹溪生道:“其实,我并非没有听说元正那日公主拒绝了二弟的请婚。公主不喜欢二弟?”
与申鹤余的事其实压在李汝萤心头许久了。
先前雾月问,她怕说出了内心的担忧反而令雾月为她忧心。
崔十九问,则又跟申鹤余问没什么不同。倘若跟崔十九直说,以她对申鹤余的了解,想必他不会在乎那些命理的话,可她却不能再拿他的性命去冒险。
如今竹溪生这般神色淡然地问她,忽令她重拾起对竹溪生隐士高人的旧日印象,似乎对竹溪生直抒胸臆也并无不可。
她鬼使神差地开口:“今日你我的谈话,大哥可以对他保密么?”
竹溪生郑重地点了点头。
李汝萤道:“其实申鹤余与我之间并没有什么误会,只是我不想害了他。”
“这是从何说起?”
“有人说,我命带不祥,会克爱我之人的性命。我回忆过往,似乎这句话的确都在我的亲人身上应验了。先是阿娘阿兄他们,后来则是秦绩,我不想申鹤余成为下一个。”
竹溪生眉峰一蹙,忽而舒展开来:“敢问公主的生辰是?”
李汝萤:“新露十三年三月廿三。”
竹溪生掐指一算:“公主命格极佳,将来与公主为配之人必能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李汝萤摇了摇头。
“大哥莫不是在哄我开心。”
“公主这是在质疑我的相术水平?”
竹溪生于是将李汝萤的八字一一为她拆解,又结合申鹤余的来看,这样一番解释下来,李汝萤竟真的不再觉着自己是什么凶煞的命格。
正在公主府门外施粥的岳回,眼看李汝萤迟迟没有回来,想到近几日李汝萤时常的无精打采,唯恐她一人呆着心中乱想,便交代好手头的事务,急忙去寻李汝萤。
彼时竹溪生才走,李汝萤正坐在池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盯着微微化冻的水面思量着竹溪生方才解释命格的那番话。
岳回看她又出神了,便打趣她道:“呀,我们这些来帮忙的在府外忙得团团转,公主倒是躲到这里偷闲来了呢。不行不行,今日我帮着公主施粥可是累得腰酸背痛,公主也得跟我去饮仙楼帮我一回!”